夜黑風高,幾只烏鴉落在枝頭上,呱噪的讓人心煩。
六個人一動不動的趴在黑風寨外的土坡上,身上蓋了一些雜草隱藏身形,極有耐心的等待著出手的時機。
眼看著寨門口的那個大胡子守衛連續打了三個哈欠,蘇秀低聲說道“時機已到,動手。”
幾人聽到命令,摸黑往前快步移動。盧云歌抽出袖子里的碧玉短弓,左手持弓,右手做搭箭狀,風劍然看的稀奇,這短弓純由碧玉制成,在黑夜里也顯得玲瓏剔透,隱隱透著光芒。只是短弓無弦,這盧云歌手里也沒有箭,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只聽一聲“著”,黑夜里突然出現嗖的一聲,相隔十丈,那看門的守衛應聲倒地,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打中。風劍然張大了嘴,心道這小姑娘居然能夠化氣為箭,而且這么遠的距離,還能夠命中。其他四人也是低聲喝彩,孫濤贊道“云歌妹妹好箭法!比起半年前又精進不少。”
盧云歌不答,只是輕輕笑了笑。但明顯看出氣息有些不均勻,看來剛才這一箭雖然威力驚人,但是消耗也極大,不像是個能夠隨手就用的招數。
守衛被放倒,幾人沖上門前,一躍而起,跳上門樓就進到了山寨當中。風劍然哪里能像他們一樣一躍幾丈,輕功這種東西他是肯定不會的,不僅他不會,他的師父風正凌也不會。風正凌之所以能夠在天上飛,憑借的可不是輕功,而是御劍飛行的法術。正在愣神的時候,山寨正門大開,華陽露出頭來,招手讓風劍然進去。
幾人進了山寨,發現山寨里的賊人今夜似乎是剛剛舉行了一場宴會,空地上到處散落著空酒壇子,酒氣熏人,盧云歌皺著眉頭,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蘇秀見狀,將折扇展開,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大家趁現在機會難得,趕緊動手。記住除惡務盡,不要留活口。”
幾人應聲,兩人一組分頭殺進了屋內。
蘇秀帶著風劍然,將剛才門口守衛的長矛遞到了風劍然手中,兩人直奔屋舍之中最中間那個亮燈的而去。
跛腳虎王猛是黑風寨的三當家,今日兄長二人前去絕龍嶺交涉大事,只留他一人留守山寨。閑來無事的他今晚喝了個大醉,正朦朧間,忽聽的門外叫喊聲不絕于耳,幾聲慘叫的來源非常熟悉,似乎是山寨中的弟兄,猛的驚起。剛一睜眼,就看見一桿長矛的矛頭已經要刺到自己身上了,慌忙翻身躲過,同時從枕頭下面抽出長刀。
翻身下床,就看見眼前站著的兩個人,一人面露微笑,手里拿著一個白紙扇,另一人面色緊張,手里握著一根長矛,正是剛才刺向自己的那一根。
王猛怒道“哪里來的小毛賊,敢擾你王爺爺的美夢,活得不耐煩了嗎?”
蘇秀笑道“我們比起你來確實是年少,只是這個賊的美名卻不敢和你搶,你才是大大的毛賊,我等今日就是來取你性命,讓你永遠作夢。”
王猛左右歪了歪腦袋,發出嘎嘣嘎嘣的響聲,惡狠狠的說道“哼!看來你們不是為了那秘笈而來,不過老子可不管你們是誰,既然來了,就得把命留下,看刀!”
王猛持刀砍向蘇秀,他在江湖上混了這么久,怎么會看不出兩人的虛實,剛才動手的小子面露緊張,一看就是沒見過大世面,容易對付,反倒是這個拿扇子的少年,肯定是一個狠角色。
因此他先攻蘇秀,想著解決了蘇秀,再來收拾風劍然。
這王猛到底是長年在刀口上舔血,刀法渾然自通,不著套路,卻是刀刀直奔要害,令人難以躲閃。
但蘇秀不緊不慢,后退兩步避開鋒芒,手中折扇大開,輕輕一檔,就抵住了王猛刺來的刀尖。王猛收回長刀,彎腰下掃,橫劈蘇秀雙腿。蘇秀一跳躲過,這王猛趁著余勢未減,竟然雙手握住大刀,由下而上,對著蘇秀雙腿中間向上砍。
這一招全然不是正經江湖中人用的套路,正派人士自然不會用,就連魔道中人也閑丟人,但是王猛這種剪徑毛賊哪里管得了這些,只知道這一招有用,便使得毫無顧忌。
那蘇秀雙膝猛然一夾,將長刀牢牢夾住,同時手中折扇輕輕一掃,王猛臉上立時出現一道血痕,這折扇的扇骨竟然是精鋼所制。
王猛感到臉上傳來的痛意,同時看見蘇秀的折扇已經反向回掃,這一下子奔著自己的喉嚨,趕緊想抽刀后退,但蘇秀雙膝緊緊夾住長刀,王猛難以抽回,只好棄刀保命。
王猛往后一滾,手中也不閑著,扔出一把暗器。
蘇秀手中折扇舞動,喊了一聲“漫卷山河!”,猛的一扇,扇出一道罡風。只見王猛扔來的暗器突的停在半空,復而被罡風帶回,盡皆向王猛飛來。
王猛躲閃不及,只聽幾聲慘叫,那數枚暗器全部扎在了王猛自己身上,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風劍然看到王猛中招,趕緊將矛頭抵在他身后,喊道不要動,再動就殺了你。
王猛聞言不敢亂動,但是口里卻不住的亂叫“你爺爺的,老子若不是今夜喝了酒,你們哪里是爺爺的對手。”
蘇秀笑道“我爺爺出手,你現在已經碎成千塊了,還有機會在這里叫喚。”
風劍然在一邊看的真切,這蘇秀剛才那一下,也是一招妙手,但是卻和盧云歌一樣,欠缺了一些力道,看來是功力不足導致的,否則,剛才那陣罡風真的會把這王猛碎尸萬段。
王猛哪里肯服氣,只是一味的在那里罵罵咧咧,什么你媽的,他娘的之類的臟話。蘇秀武功勝他一籌,論罵人卻是拍馬也趕不上他,只好作罷,不去理他。
過了一會兒,盧云歌四人也進到屋來和他倆匯合。
四人滿身血跡,氣喘吁吁,灰頭土臉,但是明亮的雙眼透露出了幾人心中的興奮。
蘇秀趕緊上前,圍著盧云歌私下打量了一番,看到盧云歌沒有受傷,長出了一口氣。孫濤在一旁叫道“蘇大哥還是關心關心你小弟我吧。”
幾人循聲望去,發現孫濤右腿受傷,血不停的往下流。
盧云歌歉聲道“孫哥哥為了救我,讓這些山賊砍了一刀。”孫濤和盧云歌兩人沖進一處山賊聚集的房間,和里面的十幾個山賊打了起來。這孫濤使一柄亮銀槍,槍出如龍,左沖右突,盧云歌在后面搭弓射箭,兩人配合無間。只是突然出現一個渾身赤裸的山賊,這山賊好裸睡,剛從睡夢中醒來,也來不及穿衣服,就光著身子跳下了床。
盧云歌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嚇的捂住了雙眼。生死相搏,一點兒也不能愣神,何況是捂上雙眼,這一捂眼嚇得孫濤不輕,眼看山賊的刀就要砍中盧云歌,情急之中一個回腿反踢替盧云歌擋了一刀,然后一個回馬槍將那山賊刺死,救了盧云歌一命,自己卻負了傷。
看著盧云歌自責不已,孫濤安慰道“男人受點傷沒什么,云歌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蘇秀也勸解道“待此間事了,回頭你敬他三杯。”孫濤聽見喝酒,馬上來了精神,慌不迭的點頭答應,眾人一看他這個模樣,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那王猛在旁邊啐道“小娘皮,我兄弟的身體怎么比得上老子的壯碩,不如……”話沒說完,孫濤就給了他一槍,長槍刺中右腿,穿透而過,留下一個血窟窿。那賊人當場哇哇大叫,孫濤怒道“你替你兄弟吃我一槍。”
歐陽羽問道“蘇大哥,這狗賊怎么還留著,為什么不殺了他?”
蘇秀搖了搖折扇,笑道“留著他比殺了他有用,而且剛才這狗賊問我們是不是為了秘笈而來,恐怕這其中還有什么機密。”
御凌霄跟隨王良出了御史府,心生悲傷,知道這一走,此生此世恐怕是再也難回來了。于是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仔細看了看御史府的外墻,這外墻上面爬著一根青藤,不是很粗,卻能承受住御凌霄的體重,他每次從里面溜出來,都是順著這根青藤進出。
王良見他依依不舍,倒也理解他內心悲痛,便和他一起駐足,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上前拍了拍御凌霄的肩膀,說道“走吧。”
御凌霄回過頭,已是滿臉淚珠。
兩人并排前行幾步,御凌霄說道“我要去找我師父,咱們就此分別吧。我勸你還是不要留在幽冥了,否則他日再見,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王良笑道“他日再見,我恐怕早已入土。這你到不用擔心。”
御凌霄見他毫不在乎,心生不爽,哼了一聲,就轉身離開。王良見他走遠,一聲輕嘆,也閃身離開。
第二日,黑風寨外塵土飛揚,幾十匹快馬上各帶一名悍匪,往黑風寨的方向飛馳。
打頭的二人身材魁梧,一人背插雙斧,一人腰懸銅錘,面相皆是兇狠無比。那背插雙斧的人在馬上喊道“大哥,這絕龍嶺那幫雜碎如此不給面子,咱們回去召集人手,一定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另一人回道“此事事關重大,他們也該仔細考慮,如果輕易答應了,反倒是有詐,而且那地方陷阱埋伏眾多,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武功秘籍,誰也說不清楚。”
“大哥,你快看。那旗桿上怎么掛了一個人,好生眼熟。”
所有人聽聞此話,都是朝著山寨里旗桿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旗桿上掛著一個人,本來懸掛的黑風旗反倒是不見蹤影。那土匪中的二當家怒道“這老三越發胡鬧,怎么把旗子也給弄去了。”
匪中一人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哥二哥,那……那好像……好像就是三當家。”
匪首瞇著眼睛細看,那掛在旗桿上的果然是王猛,立即翻身下馬喝道“趕緊下馬,小心中了埋伏。”
山寨之中,幾人的確早已設好埋伏,經過一夜的休息,也恢復了氣力,只是孫濤傷勢嚴重,已經失去再戰之力。
右腿受傷,可是非比尋常,尤其是對于使槍棒棍戟這種長兵器的,結果更加嚴重。俗話說,手是兩扇門,腳下一條根。善使長兵器的,無論招式有多么的千變萬化,到底是以扎實的馬步功夫為根基,看似雙手舞動,卻是全然憑借腿部力量支撐,這一點和短兵器有所不同。
孫濤坐在屋內,正指點著風劍然臨陣磨槍。
“風大哥,這霸王槍法和名字一樣,剛猛無匹,霸絕天下,你使出來的時候內心要無雜念,不要想著控制手里的長槍,而是要讓這槍控制你。”
讓槍控制自己?這話倒是稀奇,風劍然卻是不敢細問,自己不是金槍門人,按道理來說這金槍門的槍法自己是不能學的。但是現在形式所迫,幾個人馬上要進行一場惡戰,少了孫濤這樣一個高手,整體的戰斗力大打折扣,幾人商議之下,只好趕鴨子上架,讓風劍然胡亂學幾招金槍門的槍法應急。
孫濤考慮再三也是答應下來,但只是將這霸王槍法的招式說給風劍然聽,至于相應的內功心法并沒教。霸王槍法一共三十六招,時間有限,孫濤就將其中入門的三招拿出來練了幾遍給風劍然看。
雖然只有三招,每招卻又有四種變化,所以一共是十二式。風劍然一直跟隨風正凌,奈何一直也沒怎么學過正統的江湖武功,所以這次猶如干涸的沙漠突逢暴雨,有人肯教,自然學得極為認真。好在他天資也不差,過了一夜,這三招槍法也是耍的有模有樣。
這幾人連夜審問黑風寨三當家王猛,從他口中又得知了老大老二為什么去另一處匪窩絕龍嶺。原來前些日子,二當家褚飛外出剪徑,拉回來一車的古董文玩,當中值錢的東西不少,破爛貨也很多。在處理幾個破瓷瓶的時候,從一個很舊的黑土陶花瓶中翻出了一張地圖,地圖顯示就在離這黑風寨百里之外,有一處舊城遺址。
這地方是前朝一個大門派觀天樓的舊址所在,觀天樓被朝代更替之時的戰爭波及,慘遭滅門,只剩下幾個門人跑了出去,觀天樓也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這幾個門人知道大火雖然燒了宗門的上層建筑,卻不曾燒掉門內隱藏武功秘籍和珍寶的暗格。因此留下了地圖,想著后人有一天能夠按照地圖所示,找到門內的秘籍和珍寶,東山再起。
但是天長日久,僅剩的幾個門人死后,后代門人越發式微,這秘密就這么被歲月掩埋,直到最近才重現天日。地圖顯示那處舊址所在目前已成為朝廷屯兵之所,想要進去找到埋藏于地下的暗格,不是那么容易。這黑風寨的三個首領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沒有這份把握去占這個便宜,但是又不肯眼睜睜的看著寶藏而不動心。最后達成一致,想和旁邊的絕龍嶺合作,一起尋這寶藏。但是他們留了一個心眼,并沒有將實情全部相告。
此事極為隱秘,王猛本來打死也不說。就在風劍然覺得蘇秀幾人拿這王猛沒有辦法的時候,華陽不知從哪里弄出一瓶奇藥,掏出一粒塞進王猛嘴里,過不多時,問什么答什么。風劍然越發對這幾個世家子弟感到驚奇,看起來一個個浮夸不堪,沒想到都是身懷絕技,怪不得區區五個人,就敢揚言剿滅黑風寨絕龍嶺這兩處賊窩。
秘笈寶藏,對任何人都是有著天大的吸引力,這種事情對于幾個少年來說,更是刺激萬分。幾人當即決定,只要解決了其他兩個匪首,滅了黑風寨拿到地圖,就轉頭去挖寶。至于絕龍嶺的事情,等著回頭再說。
趙乾和褚飛看到老三被吊在旗桿上,知道自己的老家已經被人搗破,猶豫之間,不敢前進一步,誰也不知道這來砸場子的到底是個什么人物。普通的江湖三四流俠客倒也罷了,若是里面有一個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等著自己,貿然殺進去,豈不是送死嗎。
褚飛問道“大哥,咱們怎么辦,就這么眼看著三弟被吊在上面嗎?要不咱們沖進去。”
趙乾舉手阻止,怒道“這廝敢把三弟掛在旗桿上給咱們看,一定是個有備而來的主,我們萬萬不可大意。”其實趙乾心中想著這人做出這種事情來,肯定就是想讓自己等人一怒殺進去。既然里面的人有這個打算,那么武功自然是奇高。趙乾本意是轉身離開,不去觸這霉頭。但看著手下兄弟們個個怒火高漲,此時若是下令撤退,肯定會寒了手下人的心。
褚飛道“大哥,不如我們先派幾個兄弟進去打探。我們從四面同時進山寨,我就不信里面的人能同時把四個兄弟都殺了。只要打探到虛實,我們也好做出應對之策。”
趙乾正沒注意,聽到褚飛的話當即叫了一聲好,心道還是二弟機靈。招了招手,從身后選了四個人出來,讓他們從山寨四面同時進去打探,但是不要和里面的人交手,只要看到虛實,立即撤退。
看著四個手下拍馬前進,趙乾捂了捂胸口,心道這人不會是為了秘笈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