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青頂房間被一劈為二,底下的男女被驚動。只見男人扯下簾子包住身體,頭也不抬地罵道:“哪個不長眼的蠢貨,大半夜跑本真人這里找死!”
陸殺眼神一厲,回道:“你小爺我!”
男人這才對上陸殺的眼神,當即就氣笑了,輕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個毛頭孩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今日本真人就教教你做狗的道理,見著本真人了,先給我跪下磕個頭。”
凌仙子上前一步,隔著大裂縫,笑瞇瞇地看向底下的男人,惡意道:“蠢貨,你惹到我家好弟弟了。”
陸殺冷哼一聲,提劍跳了下去。
柳余林驚道:“仙長不可,底下之人正是王霸,修為極高!”
凌瓊華方才的一劍頗有光寒十九州之勢,但這并不代表陸殺也有這種實力,柳余林見他年紀最小,又這般沖動,便忍不住擔憂。
陸離朝他安撫地笑道:“柳兄待在這里便可,我們自會處理。”
正說著,便聽底下一陣翻箱倒柜的動靜,接著便是女子的慘叫聲,如含冤枉死的女鬼一般凄厲。
不消陸離提醒,凌仙子便跟著跳了下去,又是一番刀光劍影。
這時,柳清夢驚道:“那條魚!”
陸離聞聲抬眼,便見她那被偷了的蠃魚正悠悠地飛過來,背上還站著一道白影。
離得近了,那道白影從蠃魚背上躍了下來,衣衫翻飛間有如仙人下凡,正是謝白衣。
他仍是君子如玉的模樣,舉止言談謙謙有禮。分明是素白不帶一點花紋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披了一身月華。
陸離無端想起那句“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來,真真是貼切了。三年前她還動手割過這身白衣,如今想來真是悔不當初。
這么好看的人兒,她怎么就伸出了自己的毒手呢?
正想著,謝白衣揚著一抹溫和的笑意走過來,一一給眾人見了禮后,方道:“那日見仙子的異獸被云霄宗的弟子帶走了,白衣便替仙子討了回來。”
陸離抬頭看了眼傻傻游著的蠃魚,確定它完好無損之后,點頭謝道:“有勞道友了,改日請你吃飯。”
謝白衣笑道:“舉手之勞,仙子不必掛懷。”
柳余林見他們寒暄的差不多了,神色焦急地走了過來,問道:“謝……仙長,不知柳家的事如何了?”
謝白衣溫聲答道:“我已同云霄宗的宗主說了清楚,近日王霸會被召回宗門,與柳家的婚事權當是個玩笑。”
聞言,柳余林神色一松,繼而又滿臉慶幸地抱住了柳清夢。兄妹兩人頗有些感動,不由齊齊紅了眼眶。
“完了。”陸離猛地想起來,自家弟弟和凌仙子還在底下,現在指不定將王霸給揍成什么樣兒了。思及此,她忙朝大縫里喊道:“三生,留全尸。”
謝白衣頓了片刻,拔劍進了交戰的地方。他仗著金丹后期的修為,以及尋仙門精湛的劍法,逼退了陸殺與凌仙子。
王霸此刻已經打得絕望,一身簾子破得堪比爛布條,臉上也多了幾道血口,腹部更是一片淤青,慘不忍睹。
謝白衣調停了三人之后,他當即跪到了地上,呼哧地喘著氣,一張臉疼得扭曲在一起。
原先跟他交歡的女子此刻也是嚇得花容失色,以為是王霸的仇家找上了門,赤身裸體地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謝白衣嘆了口氣,脫下外袍扔到了女子身上,轉身朝凌仙子和陸殺說道:“兩位道友,何故下如此狠手?”
陸殺翻了個白眼,也不理人,縱身飛上了屋頂。
凌仙子也學著陸殺,不倫不類地翻出眼白,說道:“手下敗將,多管閑事,還是一樣的討人厭。”
謝白衣無奈地笑笑,也不反駁。
陸離退后兩步,站至凌瓊華身側,萬分感慨道:“同是仙門雙壁,怎么就差了這么多呢?”
凌瓊華清聲道:“世家規矩束縛,尋仙門又重名聲。”
陸離了然,道:“仙子就不一樣了,從小有皇后娘娘慣著,到了白玉京也有你護著。”
凌瓊華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時,陸殺負劍走過來,說道:“姐姐,既然多管閑事的人來了,那咱們就功成身退。”
凌仙子撅著嘴,不滿地說道:“本來還想玩一會兒的,沒想到這個謝白衣把事情都給做了。”
陸離無奈地嘆道:“不上進。”
話音剛落,謝白衣帶著昏死的王霸飛身上來,有禮地說道:“王霸重傷,白衣須將人送回云霄宗。幾位道友,就此別過。”
陸離忙道:“記得一起約飯啊。”
謝白衣愣了愣,突然慎重地點了點頭,一字一頓:“記得。”
待人走后,陸離才道:“你們說,要是云霄宗討說法,他會不會把我們供出來?”
凌瓊華道:“多此一舉。”
一旁將將從激動中回過神來的柳余林,聞言便接道:“王霸雖然沒認出幾位仙長,但你們都穿了白玉京的道袍,被認出來也是遲早的事情。不管謝真人說與不說,最后的結果都一樣。”
“倒也是。”陸離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此間事了,陸殺和凌仙子又負責將柳家兄妹送了回去。陸離和凌瓊華則坐到了蠃魚身上,四人打算結伴回盛京。
在陸殺他們送人的時候,陸離忍不住看向一旁打坐的凌瓊華,問道:“小瓊……師叔,你們為何也要回盛京?”
凌瓊華不答,只道:“謝白衣非你紅鸞。”
陸離一愣,不解道:“我跟他又不熟,除了三年前割了他道袍之外,今天還是第一次搭話,他當然不是我紅鸞。”
凌瓊華淡淡地說道:“姻緣線。”
他說話沒頭沒尾,上下也不連貫,陸離聽得一頭霧水,只好誠懇地說道:“小師叔,你說話倒是多講幾個字,否則我聽不懂。”
然,凌瓊華不再答話了。
陸離自討沒趣,一邊在心里罵他悶騷,一邊討好地說道:“對了,小師叔,師傅說你給的姻緣線是世間最結實的繩子,能當武器使用。”
凌瓊華抬手,便見陸離手腕上系著的紅繩像是活了一般,乖巧地朝他飛了過來,繞著他手指打轉。
陸離違心地說道:“小師叔真厲害。”
凌瓊華問道:“它是活物,還是死物?”
陸離拿捏不準他的意思,斟酌著回道:“在我手腕上是死物,在小師叔的手里就是活物。”
凌瓊華垂首斂眸,靜靜地收回了手。
姻緣線重新飛回陸離手腕,像是被抽去了生命力,眨眼又變回了死物。不知是不是陸離眼花,某一彈指間她竟在凌瓊華的身上看到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