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查出來,當時是誰抱走我的嗎?”半晌,任清塵止住情緒,捻起衣袖擦掉眼角的淚水,眼睛有些水腫,詢問道。他心里很疑惑,自己不過是幾個月的嬰兒,誰有這么深仇大恨,把自己置之死地?最有可能的就是秦楚兩家的仇人。而且,能在防守嚴密的楚家把自己偷抱出去,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先看看這個!”劉舒硯伸手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檔案袋遞給任清塵。轉動輪椅,靠近窗臺,眼神穿過透明的玻璃,落到天空悠悠飄蕩的云彩上。
“在把你送走之后,我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立馬回了家里。天還沒黑,參加葬禮的人也還沒散,可是楚家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你已經不見了。因為不知道誰是幕后黑手,齊爺爺帶著你藏起來之后,才打電話給外公,他們商量好了,假裝不知道你的消息,暗中調查,直到確定揪出幕后黑手。”
任清塵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握住劉舒硯的手,有些心疼的想要撫平他眉間的悲傷。“哥哥,你還有我。”
“放心,我沒有那么脆弱。”劉舒硯扯起嘴角,拍拍任清塵的手,微微一笑。“從墓地回來,外公提出要看看你,當然發現你已經不見地事實,現場一片大亂。”劉舒硯略帶諷刺的挑起眉角,“外公當場發作,楚家人有的冷漠,有的幸災樂禍。除了楚家的那個老頭子,沒人真正在意你的死活,那時我就對楚家的人完全死心了。當然,老頭子更多的是愧疚、害怕和心虛。母親就是因為他的不管不問失去了生命,要是外公得知了真相,秦家對于楚家的后續援助,就會徹底失去!”
“那外公是怎么知道……”
“……是我告訴外公的。”劉舒硯身子一頓,挺直脊背,抿著嘴唇,半晌道。這是他最為后悔的一件事。如果當時他不是那么急功近利,也許外公也不會氣得心臟病發,后來,也就不會……
有些痛苦的閉上眼,那個老人的死,是劉舒硯心中最難過去的坎兒。“我總是會想,如果我延遲一些時間在告知外公真相,他可能就不會那么氣急攻心,不會心臟病發,也就不會死!”
“哥哥,不怪你的,真的,你別這樣!”任清塵摟住情緒激動的劉舒硯,有些無措的安慰道。輕拍著劉舒硯瘦弱的脊背,任清塵只覺得鼻子發酸。
“剛剛得知你被人偷走,然后又聽我告知了母親死亡的真相,老人家怒不可遏,當著楚應雄的面就要報警,要和楚家斷絕關系,要讓楚家付出應有的代價……”
“外公死了,我真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可我自己也流著那骯臟的血脈,一度的自暴自棄。楚應雄在那之后,就不讓我出門,走哪兒都讓人跟著我,還哄我說是保護我的安全,以為我什么都不懂。可惜,我什么都知道。”
“我找準機會,逃出楚家,找到齊爺爺,讓他帶著我們倆出西城,輾轉流浪,最終決定落戶在與西城一江之隔的天海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西城太小,一江之隔的天海是最合適的選擇。
長呼一口氣,劉舒硯抬頭,給了擔心自己的任清塵一個溫柔的微笑。轉動輪椅,面向書房門口,就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眸子里,那里裝滿了心疼,憐惜,還有…愛戀。
抿唇一笑,劉舒硯眉眼彎彎,“你回來啦!”
任清塵也從往事里拉回思緒,雖然他還有很多的話,想要和劉舒硯說。但瞅了一眼林蕭,摸摸鼻子,乖覺扭身出門,踉蹌的腳步遠去,樓道里傳來略帶笑意的聲音:“哥哥我下去看看飯好了沒!”
回首望已然掩上的房門,任清塵微翹的嘴角落了下來。他需要好好的整理下自己的思緒,一上午接受的信息太多,得知劉舒硯是自己親哥哥的不可置信,欣喜若狂;還有對他不斷流浪的艱辛和接連失去親人的心疼……想想當時他的年紀,任清塵心里有種窒息的疼痛和憤恨。
楚應雄來訪時,心里升起的那一點點的同情和難過,再也難以尋覓了。說到底,親疏遠近,任清塵是分得再清楚不過了。
“清塵,你下來得正好,擺一下碗筷,一會兒就開飯了!”夏伯端著帶著隔熱手套,端著湯煲從廚房里轉出身來,見任清塵下了樓,大聲的招呼道。
“恩,好。夏伯今兒又做了些什么好吃的?”任清塵振奮起精神,挽挽袖子,笑著道。快走幾步,湊到餐桌旁,夸張的聳了聳鼻子,“哇,好香!”
“小雞燉蘑菇!早上起來就燉上的,三年的老母雞。”夏伯慢慢的打開湯煲的蓋子,揮手扇了扇升騰起來的熱氣,笑呵呵道:“還不賴?”
任清塵點點頭,伸出大拇指道:“棒極了!夏伯,你的學習能力太強了!”幾個人搬到天海市,以前的傭人自然沒辦法帶過來,除了打掃房子請的鐘點工,其他的都是夏伯在張羅。廚房的事情理所當然的,也由夏伯接手。當然,任清塵過來的時候,就是他在做,夏伯和舒硯打下手。看久了,一星半點兒的,多少也學了些。現在,夏伯復雜的菜做不了,煲個湯,炒幾個青菜還是手到擒來的。
很快擺上碗筷,林蕭推著劉舒硯從升降梯里出來。盛了一小碗雞湯遞給劉舒硯,任清塵笑著道:“小悟,趁熱喝吧,這可是夏伯早上就燉上的,嘗嘗,絕對美味!”
“呵呵,老頭子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班門弄斧來著。”夏伯自嘲的笑了笑,不在意的擺手,“美不美味老頭子不知道,營養到是真的,都趁熱喝點兒!”
劉舒硯和任清塵相視一笑,林蕭也眼含笑意,聽話的一人一小碗,慢慢的下了肚。夏伯見幾人很是捧場,自然也樂呵呵的勸著幾人再喝些。“你都知道了吧?”安靜的電梯里,林蕭突然出聲道。
任清塵點點頭,輕聲道:“嗯。”
“從我遇到舒硯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他心里一直惦記著一個人。最開是我以為是……”自嘲的搖搖頭,為當時自己的敏感感到好笑。“后來他告訴我你的存在。”聲音一頓,林蕭突然凌厲起來,盯著任清塵的眼睛,慢聲道:“他受過很多的苦,而這一切,在我看來,主要都是因為你。”
任清塵一滯,腦海里閃過上午看過一些資料,心里激不起半分反駁。搭下眼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緒。
“叮!”電梯門開,林蕭邁開一步,背對著任清塵。“我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不要做多余的事。”他已經布置好了一切,很快那些傷害過舒硯的人都會受到嚴酷的懲罰。他不希望在任清塵這里節外生枝。聯想到今天早上楚應雄的行蹤,林蕭眼里又多了分不悅。
任清塵慢慢的踏出電梯,若有所思的望著林蕭揚長而去的身影,最后似是想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