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的宮闕之中，容欣面色難看地踏進去。
宮殿內一名華衣男子斜躺在美人榻上，懷中抱著一只雪白的貓，側目看著窗欞外的芭蕉。
那是一個容顏昳麗的男子，眼角眉梢都微微上翹，揚眉時可嫵媚多姿，也可犀利攝人，唇畔像是噙著一分笑意，淺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皮膚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弱冠之年，然而事實上他已經三十多歲了。
“父妃。”容欣喊了一聲。
華貴君轉過頭來：“考的如何？”
他的聲音似玉石碰撞，帶著養尊處優的雍容，還有從容不迫的鎮定。
容欣臉色不好看，張了張嘴，過了很長時間才道：“差一分甲等。”
華貴君輕言淺笑：“無礙，禮之一藝，待你需要時，很快便能學會。更何況這不過是筆試，若是比真正的禮儀，誰能贏過皇家的兒女。”
“可是……”容欣有些難以啟齒，但更多的還是不甘，“莫靈寧，就那個廢物，她得了菊舍的榜首。”
華貴君摸著貓的手一頓：“莫靈寧？”
他一字一頓地咬著這三個字，眸色莫名冷下來，便是聲音也不復之前那般從容：“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準備下午的樂試。”
容欣猶疑著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卻終是沒有說出口，向華貴妃行了禮，便下去了。
韓華站起來，放下懷里的貓，面向窗欞看著那翠郁的芭蕉，表情冷漠毫無平日的雍容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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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樂試只有一個半時辰，顧云曳答得挺輕松。
待結果下來，她和荀芊菲分數相等，并列榜首。
但得知顧云曳又是寫錯了字才考這么多時，荀芊菲根本提不起精神，不過至少比之前隨時要哭出來強一點。
從小優秀到大，荀芊菲就是那種受不了打擊的人，當然這種打擊必須是來自她個人十分擅長的領域，若是其他方面的，她不必要哭鼻子。
原本不把那個賭約當成一回事的荀芊菲莫名地有些害怕起來，她不想看到長輩們得知她輸給一個花癡時失望的眼神，也不想看到同窗嘲笑怪異同情的眼神……
沒錯，才考兩門，荀芊菲就開始害怕起來了……
顧云曳收拾了文房四寶，走出書院正想上馬車，身后便傳來一道：
“莫靈寧！”
荀芊菲嘴快于腦，反應過來時就看到顧云曳在看著她，她頓了頓，跑過去，“莫靈寧，你是不是故意寫錯字的？我不需要你放水！”
話剛出口，荀芊菲一片懊惱，她根本不想說這個的！
顧云曳看著她：“不是。”
禮試不是，樂試…由于并沒有專門去看這個時代的某些字，也錯了幾個，不過還有幾個是她故意的。
榜首夠引人注目了，滿分能免就免吧。
何況……
顧云曳微低頭看著荀芊菲：“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問這個？”
六科才考了兩科，這就慌了嗎？
“當然…不是！”荀芊菲此刻毫無平日里的自信從容張揚，面對一個比她優秀的同窗，她……自信不起來。
“荀芊菲，”顧云曳道，聲似輕云淺淡，“你輸不起嗎？”
荀芊菲一怔，下意識地就要否定，但顧云曳又開口了：
“你覺得輸給我很丟臉是嗎？”
荀芊菲沒說話，她就是這么想的，如果換一個人，換成文繡唐梨，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偏偏……那人是顧云曳。
也就是因為那人是顧云曳，她才沖動下一散考就追了過來，甚至口不由衷吧？
“如果那么輸不起的話，剩下四門不如告病在家，這樣就算輸也保留了你的面子。”顧云曳語氣平淡地說著，眸色淺淡似云。
“不可能！”荀芊菲這一次很快給了答復，“莫靈寧，你未免太驕傲了，你怎么就認為你能贏過我？”
“不是我認為，”顧云曳神色依舊那么淡漠，“是你認為。你認為你贏不過我，不然，你為什么要來叫住我？”
荀芊菲啞口無言，為什么，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什么要叫住顧云曳，叫住了又能怎么樣呢？
輸不起。
真的是因為她輸不起嗎？
荀芊菲陷入了茫然。
“每個人對外都有一層偽裝，你的偽裝很成功。”顧云曳緩緩道，“我以為荀芊菲是一個自信的人，即便輸了也不會被擊倒。”
荀芊菲咬住了唇。
“但是今天我才看出來，你的自信不過是旁人強加于你，你本身不自信。”
她的聲音縹緲得像是從遠處傳過來，卻猶如一記重錘砸在荀芊菲的心上。
“莫靈寧！”荀芊菲氣急道，“你有什么資格說我不自信？按我說，你才是偽裝的最好的那個！明明學習優秀，偏偏要做一個廢物草包，看著我們一個個諷刺嘲笑你，你心里一定也在嘲笑著我們是吧？既然你要做廢物那就做一輩子的廢物啊！突然揭開偽裝是想怎樣？！”
“……”惱羞成怒了。
顧云曳沒有回復她。
場面一度靜止尷尬到窒息。
昭悅和荀芊菲的侍女早就不知躲哪兒去了，其他人也早已回家溫習明日的科目。
所以停放馬車的這地方，只顧云曳和荀芊菲二人。
待荀芊菲漸漸冷靜下來，發泄后的情緒有所好轉，她看著顧云曳，突然道：“莫靈寧，你剛剛是不是在寬慰我？”
“不是。”顧云曳搖頭，“你不自信挺好的，我贏得更輕松。”
“……”荀芊菲咬牙，“想得美！”
對輸的恐懼瞬間被贏的斗志取代。
不過荀芊菲還是加了一句：“一個比我大四歲的人贏了我有什么好驕傲的！”
語畢，她轉身就走。
顧云曳輕揚了揚唇，事實上，她心理年齡比荀芊菲或者說整個菊舍的人大八歲。
“果然還是小孩子。”
她嘖了一句，隨后似乎是發現了什么，朝著右前方望去。
但……那里空無一人。
顧云曳皺了皺眉，剛剛她明明感受到了一道陰冷的視線，總不可能是荀芊菲去而又返吧？
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