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馨到的時(shí)候，看見的就是楚云銷獨(dú)自一人坐在院中樹下，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像是所有人都不配入他眼底。

“表弟好功夫。”楚雨馨笑著，卻并未走近楚云銷。

楚云銷向來話少，此刻當(dāng)然也不會(huì)回答楚雨馨的暗諷。

“但，便是你功夫再高，今天也要把命留下。”楚雨馨驀地收斂了笑容，目光陰冷地盯著楚云銷。

她話音剛落，四周驀地出現(xiàn)許多死士，手中寒光陣陣，一齊向楚云銷殺去。

與此同時(shí)，藏在暗處楚云銷的手下也揮劍殺了過去。

楚云銷仍舊坐在樹下石凳上，對周邊廝殺似是充耳不聞。

楚雨馨臉色難看，她得到的情報(bào)明明是楚云銷每次都是自己解決了她派去的那些人。

熟料他身邊居然還有人！

而且觀其武功竟俱是高手！

楚雨馨攥緊了手，放聲道：“楚云銷，就算你身邊還有人，也絕不可能活著離開錦署國！”

“他的確不能活著離開錦署國。”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過來。

楚云銷與楚雨馨同時(shí)看過去。

只見院墻上坐著一個(gè)紅衣少年，精致如玉石雕琢的容顏異常奪目，那雙粲然的眼睛笑彎了，兩只腿懸空微微晃著，像是在看一場好戲。

楚雨馨看呆了一瞬，驀地回神，厲聲問：“你是誰？”

楚云銷也微微蹙起眉看了過去，半晌，他舒展了眉眼，像是猜到了這人是誰。

抓著藏冥劍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

楚云銷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心臟跳得有些不正常，興奮亦或是緊張？又或者兩者皆不是……

總歸這是他不曾體會(huì)過的感覺。

極差。

盧休的目光向下，落在了楚云銷手中的藏冥上，似乎是苦惱地皺了皺眉：“這可有些不好辦了……”

“你這應(yīng)該算作弊吧？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盧休笑嘻嘻地看著楚云銷，聲音不大不小，卻清晰傳入楚云銷耳中。

啪嗒！

院中打斗的人突然無一例外地全部倒下，包括楚雨馨及原本就在這個(gè)院子的侍從。

楚云銷眸子略暗，沉冷地看著盧休從院墻上跳下來，他正想站起來，卻不知怎的覺得這副軀殼很是沉重，來不及抓緊藏冥的劍柄，他倒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盧休慢吞吞地擦掉唇邊的血，臉上的笑沒變，然而這樣的情境下卻顯得如斯詭異。

他看著楚云銷的魂體，笑了下：“那么，再見。”

楚云銷面色平常地瞥了眼他，目光掠過他看向了門外。

顧云曳正站在那兒，呼吸有些急促，她平復(fù)了一下呼吸，看了眼楚云銷的魂體，隨即目光落在那一身紅袍的少年身上，聲音有些微的沉：

“花搖。”

“嗯？”少年歪了歪頭，似有些詫異。

就連半空中的楚云銷也微微側(cè)目，眉眼變化不大，總歸也有些詫異的意味。

顧云曳只是在華繡坊中待著略有些不安，趕來楚云銷這兒的時(shí)候就仿佛記憶突然躥出來似的，想起了花搖，顧花搖。

她前世的弟弟。

只比她小兩歲。

而花搖七歲時(shí)出了車禍，臨死前把心臟移植給了心臟病發(fā)的她。

盧休，或者說花搖，看著顧云曳頓了兩秒，像是確定了些什么，又揚(yáng)起燦爛的笑：“姐姐終于想起來了啊？可真是慢呢。”

顧云曳沉默，想起來是一回事，但花搖從出現(xiàn)到如今做的一系列事情，仍舊讓她不得其解。

她的眼中可以看到這個(gè)院子里都是霧蒙蒙、五官模糊的魂體，被黑白使用鎖鏈一個(gè)個(gè)拴著。

——除了楚云銷。

黑白使就像是完全沒看見楚云銷似的，在他周邊忙碌著鎖魂。

還有……

顧云曳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楚云銷魂體手中黑沉沉的藏冥劍，這是死也要帶著自己的劍？

偌大的院子，兩個(gè)活人，一時(shí)之間相顧無言。

待黑白使忙好了，白使飄到楚云銷身邊，戴著面具的臉?biāo)坪跬〒u和顧云曳那個(gè)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后又轉(zhuǎn)向楚云銷：“那我們先走？”

楚云銷微頷首，清透的目光注視著顧云曳：“再會(huì)。”

語畢，整個(gè)院子霎時(shí)空曠起來，沒了那亂眼的霧蒙蒙的魂體，視野中清晰了不少。

顧云曳看向顧花搖：“花搖，你的目的是什么？”

顧花搖眨了眨眼：“姐姐問過了，我也回答了，你忘了嗎？”

顧云曳默然，種子？什么樣的種子能讓他盯著容澈這幾個(gè)不放？

“姐姐，別想那么多。人生那么短，眨眨眼就過去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顧花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松，他又朝著顧云曳笑了笑，“那么，我在大梁等你，姐姐。”

顧云曳：“……”

大梁，夜鏡川嗎？

既然一定要?dú)⑺麄儯伪胤且ィ窟€是說她的在場是某種不可缺的條件？

那么，如果她不在場，會(huì)怎么樣？

但錦署國還是要離開的，短時(shí)間內(nèi)兩位皇子與一位公主全部身亡，可以算得上是舉國震驚的大事了。

顧云曳一回去就吩咐路潁準(zhǔn)備好東西離開倉決城。

畢竟等別人發(fā)現(xiàn)了楚雨馨的尸體，再走怕是麻煩。

還有楚云銷的尸體，顧云曳思索片刻派了兩個(gè)人找個(gè)地方將之火化，然后把骨灰?guī)У酱罅撼摇?/p>

畢竟，若是任由楚云銷的尸體不管，怕是會(huì)被直接扔到亂葬崗。

她總歸看不得那樣的事情發(fā)生。

待馬車順利出了倉決城之后，顧云曳卻有片刻茫然，不知該去何方。

或許……還是應(yīng)該有個(gè)答案？

人生的確苦短，她卻不想帶著遺憾。

明明那三個(gè)離開時(shí)也未曾有那般生死離別的痛徹心扉，她怎么卻是膽怯了？

是不愿看到曾如此鮮活的他們身體變得僵硬，只能以半透明的狀態(tài)與她對視嗎？

但，這是為什么？

明知他們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她為什么怯于面對？

顧云曳微垂著眼瞼，在馬車的轆轆聲中靜靜地思索著。

【人生那么短，眨眨眼就過去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花搖的話仿佛響在耳畔，令顧云曳怔然。

他怎么能說得那么輕松呢……

世上又有多少人不是在胡思亂想中度過一天又一天。

顧云曳看著自己的手，目光定定，但是，她又是什么時(shí)候變成了這種終日亂想的人？

她抿唇，閉眸。

良久，道：“路潁，我們?nèi)ゴ罅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