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握有一把圣劍的雙手自然地伸展著,謝逸投身于無處立足的空中。
本應是茜色與藍色相互浸染的天空,從謝逸的眼里看來卻成了灰白。
不算很長的頭發隨風翻飛。
用不著謝逸特意去催發,全身的魔力已經滿得不能再滿。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些魔力混著自己的心情一起揮擊出去。
目標是那個操縱著“第六獸”迎擊自己的怪模怪樣的獸。謝逸知道,那其實是林龜義,是自己必須破壞掉的對象。
“既然你這么急著前來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飽含不屑的話語從異形的“第六獸”身上傳來,它揮舞起所有觸腕向謝逸突刺而來。
空中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因此即使想要閃避也幾乎無從做起。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林龜義才會發起攻擊吧。
然而,謝逸只是面無表情地抬起了握有長度比起瑟尼歐里斯要略勝一籌的、另一形態的狄斯佩拉提歐的左手——
所有襲來的觸腕被盡數斬落,無力地往砂原上落去。
“呵,利用圣劍么……”
圣劍是唯一能對“十七獸”造成傷害的兵器,對方會認為謝逸能斬落觸腕的原因出自這方面也是理所當然。
但有一點林龜義不知道。
那就是——謝逸即使通過升到Lv.2而得以翻了三倍的力量值,仍舊只有12點的這個事實。
只有這點水平的謝逸,即使有圣劍在手也不足以抵擋住經由林龜義的技能「獸魂附體」增幅后的觸腕攻擊。
這點謝逸也心知肚明。
即使心知肚明,也毫不猶豫地莽了上去。
要說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憤怒、憎恨和仇怨等屬于生物本能的感性代替了生而為人的理性吧。
伴隨著這些感情的發酵膨脹,謝逸眼中的灰色視野愈發地寬廣,色調也變得越來越深,心中的破壞沖動也更加強烈——
隱約明白了,發生了什么。
但是謝逸無所畏懼地選擇了無視。他的嘴邊,自然而然地浮現出扭曲的笑容。
“……嘖。”
一擊未果,林龜義不知為何感到了些許焦躁。
然后像是為了擺脫這些情緒一般,他又分裂出了復數的觸腕,并將其像長矛一樣刺向那道從天而降的人影。
另一邊,謝逸分別往手中的兩柄圣劍注入了些許魔力,仿佛原本就屬于他身體的一部分似的,魔力一下子就融入了劍身。就這樣帶著不逞多讓的氣勢,謝逸放任自己自由落體。
兩者間的距離飛快地縮短,謝逸心中毀滅一切的憤恨隨之愈發的沸騰。
眼看著再一次的交鋒就要判出結果——
呼嘯的風聲停止了,暴風般的空氣阻力也消失了。
回過神來,謝逸發現自己正站在某個比只有灰色砂原的世界要更加單調的黑白兩色的空間里。
而且,有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帶著一臉復雜的表情站在自己面前。
——是你啊。無傍。
在被無比強烈的破壞沖動淹沒的心里,謝逸終于翻出了這個人的名字。
前不久不是才剛見過嗎?怎么這么快又出來了。
無傍苦笑一聲。
“……謝逸……”
這時謝逸才發現,在看到一個被冰封住的火焰之后,強烈無比的沖動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但是感情還在。
“知道你自己現在是什么情況嗎?”
什么情況?
“你剛剛差點就要被最初之獸給奪舍了知道嗎?”
……還以為是什么呢。那不要緊喔。
不如說,如果這樣就能把他們那些人全都殺光的話——我反倒要感謝那家伙。
雖然那家伙好像應該被瑟尼歐里斯的詛咒變成了亡者才是。
現在是個什么狀況?差點,也就是說沒能成功咯?
“……因為我在壓制著它啊。要是讓它成功了,這里也會變成它的了。”
啊哈哈,因為我的緣故而讓你流離失所那還真是抱歉了。
“……謝逸。”
我有事要拜托你。
這還是我第一次有求于你呢。感覺你一直以來對我都挺有意見嘛,那么這次賣人情的機會就不要錯過喔。
“可是……”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到什么,還能做些什么。即使知道,我也打算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后再說。而這些,沒有最初之獸的力量就只是紙上談兵。
在它死亡的前提下,我能擁有的力量只有一部分,這遠遠不夠。所以——
“無論如何?”
無論如何。
“萬一失敗了,就算這具身體原本是你的東西,也會永遠地成為它的喔?”
那又如何。更何況,壓制沖動這種事,我相信你會幫我做好的。
況且,我已經很久沒有過這么劇烈的感情波動出現了。稍微,想珍惜并放肆一下。
還有鳶蘭也是。也許我在不知不覺間將她當成了特別的存在吧。總之這件事我不可能坐視不管。
“……”
我已經想好了。
就是決定了,才會拜托你。
拜托你——把最初之獸的力量交給我吧。當作是最后一次也行。
……
一切恢復如常。
風聲重新在耳邊呼嘯,空氣阻力也隨之而來,但對謝逸已經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影響了。
林龜義所化的“第六獸”的觸腕和灰色的砂原,再有幾秒就會近在眼前。
宛如被火焰灼燒般想要破壞一切的沖動果然出現了。但是不要緊,多虧有無傍幫忙,自己還能撐得住。
視野也不再是灰色,盡管有這苗頭。
前提都已經準備好了,那么接下來就大干一場吧。
懷抱著如此的思緒,謝逸高舉起手中的圣劍——在交鋒的瞬間——又一次斬落了對方的觸腕,甚至還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一道足有二十多厘米長的傷口。
“啊啊啊啊啊——!!!”
像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化身為獸的林龜義陷入了暴怒。
操縱怪物的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在這片區域里的,幾乎有好幾百只的“第六獸”都受到控制而圍住了謝逸。
即使如此,謝逸也沒有停下不斷變幻以躲避攻擊的腳步和揮舞圣劍的動作。
時間被無限延長。
意識在逐漸加速。
隨手一揮,身體里滿溢的魔力就從劍鋒上化作一條熊熊燃燒的洪流,吞沒了一大群的獸并將其蒸發。
代價不是沒有。
但現在,至少現在,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被那種東西給擊倒的。
就那樣過了多久呢?
原本以為不會結束的戰斗,終究還是迎來了結局。
被瑟尼歐里斯斬殺、被狄斯佩拉提歐砍斷、被從劍鋒傾瀉而出的魔力洪流燒光的獸,數量總計有八百四十七只——系統給出了如此提示。好像還有其他字眼,但謝逸看不進去。
那就是全部——不,還有一個。
謝逸發覺身邊沒有其他的獸之后才停下了動作。
他慢慢走近因林龜義的技能發生變異并寄宿著本人的靈魂、廣闊無垠的灰色砂原上僅存的一只“第六獸”。
刮起了一點微風。
金色的瞳孔反射著月光,在地表的夜晚里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對方好像在哭喊,在求饒。但謝逸一概不管。
謝逸高舉起右手的瑟尼歐里斯,準備在下一刻刺進目標的身體——
有人來到了謝逸的身旁。
“還請先休息一下吧。”
有如搖響的鈴鐺般清脆的嗓音。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見因風飄揚的金色長發。
“——「現實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