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最后一座看臺上,站起的一百多名觀眾全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交頭接耳的聲浪在宇宙中來來去去。
“那個……是‘災禍之鎧’嗎?”
“假的啦。我聽說那玩意已經在前陣子被完全消滅了。”
“但是啊……你看那種強得亂七八糟的性能,除了‘災禍之鎧’以外,還有別的可能嗎?”
“可是這形狀跟我在無限制中立舞臺里看到的不一樣啊……”
好像是被觀眾們的一言一語給吸引了注意力,朝向看臺的ChromeDisaster緩緩張開雙翼,將長長的尾巴疊成S字形,身體往下一沉。
看樣子,他是將看臺上的觀眾當成了自己的獵物。
而當他正要朝地面猛力一踹,撲向無數獵物之際——
“你這家伙,就這么喜歡吃人嗎?”
聽不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的話語從某個方向傳來。
瞬間用腳上的鉤爪咬住構成赫密斯之索表面的鋼板,ChromeDisaster看向了聲源所在的方位。
在那里的,是一名黑發青年。
一眼看去,除了要多看幾眼才能注意到的還算不錯的面容以外,就屬那一對閃爍著金光的眼瞳最為引人注目。
“嚕,原來是謝逸你啊……”沒錯,那名青年即是謝逸,“……大名鼎鼎的[純位數]親自前來討伐我嗎……”
從ChromeDisaster口中發出的、帶有金屬質的倍頻音的說話聲,聽起來極為異樣。
“吼?既然你也意識到自己成為第六代的ChromeDisaster了,你要這么自甘墮落下去嗎?”
不是站在飛梭上,而是以自己的雙腳走在赫密斯之索的表面上的謝逸一邊慢慢地如此說道,一邊向ChromeDisaster走去。
仿佛原本的重力系統對他已經不起作用了一般,現在的謝逸遵從的是赫密斯之索表面獨有的、只會作用于飛梭的重力系統。
當然,這在宛如陡崖峭壁高塔表面上如履平地的技能,并不是謝逸本身就擁有的能力。
借助了BlackLotus之力,謝逸通過其天賦能力「負向言靈」扭曲現實才得以實現飛檐走壁這一對他而言的天方夜譚。
“……自甘、墮落?”對謝逸的話有所觸動的ChromeDisaster喃喃自語道。
見到自己的言語起了作用,謝逸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難道不是嗎?在你過往的經歷中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我想應該不至于連渣都不剩下吧。”
“最、重要的……”
“正是。最重要的,你最珍視的,最想去守護的,到底是什么。最后——我就問你一句,你是誰?”
只見ChromeDisaster身上,部分裝甲所發出的黑色光澤開始不穩定地晃動——
“……我……我、我——”
失真的金屬音質,因為不斷重復著一個單字而聽起來莫名詭異,但更多的還是因為其強行穩定下來了的全身鎧重新反射出暴虐的光芒。
已然化身異形的SilverCrow用破鐘般的聲音大喊道:“……我乃災厄之化身,我乃恐懼之象征,我乃ChromeDisaster是也!”
伴隨著這聲嘶吼,ChromeDisaster背后的雙翼猛地往左右兩邊張開,只是輕輕一扇便讓自己的身體升上了空中。
“哎……果然沒那么容易嗎。”自言自語一聲,謝逸注視著空中的ChromeDisaster一動不動。
只見對方高高舉起的右手上迸發出了滿滿的暗色過剩光,隨著翅膀的振動,作勢就要向謝逸刺去。
然而謝逸仍舊是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只是平靜地把雙手抱在胸前,一言不發地直視著第六代的災禍之鎧。
“咕嚕喔!”
像是對自己被對方面無表情地無視著的情形感到憤怒,這次ChromeDisaster整個人直接向謝逸飛去。
其中一些自謝逸出現后就在期待著精彩戰斗的觀眾們也被此舉搞得一頭霧水,有些人更是直接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謝逸被ChromeDisaster虐殺的情形。
本就不遠的距離因為ChromeDisaster展開沖鋒的緣故轉瞬即逝。
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這一瞬間,ChromeDisaster清楚地看到了,看到謝逸那古井不波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但就算如此,也只是嘴角微微上揚的這種程度而已。
更何況,ChromeDisaster很快便發現自己無暇去在意那些了——因為,自己的身體突然原因不明地變得無法動彈了。
整個人就保持著張開翅膀飛行,同時彎曲的右手正準備對準謝逸刺出的姿勢,像是被凍在冰塊里一樣詭異地停滯在空中。
“那、那是什么情況?”
“為什么會突然不動了啊。”
“咦?咦……咦!發生了什么?![純位數]竟然沒輸掉嗎?!”
——不知名的那個誰,你到底是希望我輸還是希望我贏啊喂……
在心里如此吐槽的謝逸,從外表看上去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這樣的他動起了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嘴皮子。
“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是誰。別又告訴我是ChromeDisaster喔。”對無法動彈的對方如此說道。
“我……我……我是……”
行動能力被限制的現在,無法在肉體上表達自己的意思的謝逸繼續開口。
“跟RustJigsaw對打時,相信你有一半以上不是自己吧。要是再下次陷入與此同樣的狀況,難保不會將那駭人的力量指向自己的伙伴——指向自己最珍惜的人,還請你考慮清楚呢~”
“——不對!不對!我……我是!”
頓了一下,然后——
“我是,SilverCrow——!!!”
當這句嘶吼從ChromeDisaster的護目鏡下迸發出來的瞬間——
覆蓋ChromeDisaster全身的重裝甲就像液態金屬般,失去對應的硬度的同時開始往腳下流開,露出了其本來的面罩。
但暗色的金屬還沒有完全消失,便再次纏上白銀色的裝甲,企圖重新恢復鎧甲的模樣。
“唔……喔、喔喔喔——!!”
一眼就能看來,SilverCrow在拼命地抗拒企圖支配他虛擬身體與意識的暗色波動。
但這也只撐了短短幾秒。SilverCrow的努力徒勞無功,兇惡的光芒再度從四肢尖端開始包覆他的整個身軀。
盡管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樣的運作邏輯在引發這種現象,但事實就是如此。
既然如此,此時唯一能改變結局的,就只有自我了結這一途了吧——在心中如此想著,ChromeDisaster企圖用這持續滴出的黑濁心念的五根手指,刺穿對戰虛擬角色最大弱點之一的心臟。
“——趁現在!!!”
因為「欺詐空間」的限制而無法轉頭的謝逸,只能依靠語言的力量。
順應謝逸的一聲大喊,推進器發動的音效從背后傳來,緊接著是曾聽到過幾次的充滿擔心和決心的話語。
“小春——!”
雖然謝逸是看不見,但頭部方向正好對著謝逸后面的情景的ChromeDisaster低沉地大聲喊道:“……不……不要過來!不可以過來啊,Bell、Raker姐!”
如同暫時恢復了意識似的SilverCrow看到了,嫩綠色的對戰虛擬角色LimeBell在朝他伸出右手。
但同時他也看到了、將LimeBell背在背上,讓噴射器噴出火焰筆直飛翔的天藍色對戰虛擬角色SkyRaker。
而在更后方還可以看到靠著僅剩的一個磁浮輪,拼命開來的一號機。
然而SilverCrow這不顧一切地大喊,反而分散了自己抵御鎧甲的注意力,讓鎧甲加快了復原速度。
但SkyRaker的沖刺沒有放慢,反而繼續加快速度朝ChromeDisaster飛來。LimeBell則是在她背上舉起了左手的手搖鈴。
沿著逆時針方向轉動一次、兩次——接著是第三次,以及第四次。
最后,LimeBell將左手的手搖鈴對準了后ChromeDisaster揮下,發出比繁星的漣漪聲更加清澈的高喊。
“「香櫞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