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智哈哈笑著，拍了拍楊歡的肩膀，瀟灑而去。
其余劍徒這時候也沒了留下來的必要，紛紛魚貫而出。
楊荷跟在一女劍徒身后，走至楊歡身前的位置，沖著楊歡甜甜笑了笑，嫣然道：“你好好加油?！?/p>
湫湫湫。
楊歡忽然有一種鐵樹開花，夏天下雪，冬天下雨的感覺。
等一下，冬天好像也可以下雨。
總之楊歡現在是高興極了。
“喂?！?/p>
看著楊荷結伴遠去，楊歡正要收回目光，回頭一看，賴青青正笑嘻嘻的在一旁停下來看著自己。
楊歡將笑成菊花的小臉對向她，“走吧走吧，這里就交給我了。”
賴青青聞言切了一聲，收回到嘴邊的話，直接揚長而去。
劍徒們一走，飯堂瞬時只剩下楊歡與丘志海二人，還有兩個廚房的雜役正在收拾桌子。
丘志海在笑。
楊歡奇怪地看著丘志海，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開心。
丘志海笑瞇瞇地看著楊歡，“請，我們就不要耽擱時間了，洗碗可是件技術活?！?/p>
“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p>
“勤勞一些總是沒錯的，你說呢?！?/p>
勤勞是件美德，不錯。
但你若說一名神劍山莊未來的劍手喜歡幫著別人去洗碗，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在普遍的情況下，有點身份的人通常都不會愿意“屈尊降貴”的去做下等人應該做的事，何況丘志海明顯自認為是一個有點身份的人，前途光明。
雖說每個人總有一些特別的愛好，但這件事明顯與愛好掛不了鉤。
既然事情反常，即通常意味著它的不正常。
“我覺得你現在有些奇怪?！?/p>
不，是非常奇怪。
“不，一點也不奇怪，其實能看見你做一些臟活累活我也會很開心的，我這個人很容易滿足。”
丘志海依舊笑著，甚至笑得越來越開心，越來越奇怪，不知道為什么，楊歡有一種直覺，他的笑是真心的笑，絕不是偽裝出來的。
他為什么這么開心？
楊歡不明白。
“你瘋了？”
楊歡試探著道，他真想伸手去觸摸他的額頭，看看是不是燒壞了。
這是一種自虐傾向啊，這是一種病。
有病，得治。
說太多都是無益，二人走到后廚打掃去了。
楊歡心里雖然頗有些不情愿，但既然這是他必須做的，他也不會想著怎么去偷懶，相反，他做的很賣力，他還要把一切整理的干干凈凈。
要么不做，既然開始了，楊歡只想好好完成。
丘志海也很認真，在楊歡看來甚至有些過度認真，他的動作很慢，就像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最重要的是，他還在笑。
要不是還有雜役在附近，他真的想沖上去直接一拳爆頭，把那個笑臉打掉。
楊歡害怕了，突然覺得只有看見那些雜役他才心安。
丘志海的笑不像楊荷般淡淡的笑，不像賴青青般明媚的笑，更不像董大智那種隨意的笑。
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呢。
那是一種陰滲滲的笑意，沒錯，就是陰滲滲。
楊歡終于找到了那種感覺。
丘志海的那個笑慢慢地侵入他的內心，楊歡只覺得一陣陰冷，渾身泛起不舒服的異感。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為什么會這樣？他不明白。
只是，好像又回到了老君廟，中元節時老光棍給他講鬼故事的情形，那是一種無力的抗爭，來自內心的恐懼。
楊歡試著靠近，不管怎樣，他都不能有害怕的理由。
“你一直在笑?！?/p>
丘志海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一個人開心點不好嗎?！?/p>
“不，你這已經不僅僅是開心了，你知道嗎，你現在就像是一個惡魔?！?/p>
楊歡強迫著自己把這些話說出來，頓時感覺好多了。
有些事情只要說出來，就無法再繼續隱藏在黑暗中。
楊歡產生一種錯覺，丘志海的笑開始變得很迷人。
“惡魔，呵呵，我喜歡這個稱呼。”
“你只是笑起來像是一個惡魔。”
“不，惡魔就應該做惡魔該做的事情?！?/p>
今晚丘志海第一次說的斬釘截鐵。
楊歡說不上現在是什么感受，但他知道，丘志海今晚不會那么簡單。
他想要做出什么？
不管是什么，楊歡都不希望它會發生，因為那肯定不會是一件好事。
尤其對自己來說。
“你想做什么？”
楊歡小心翼翼，現在的情況，他不得不足夠的謹慎。
“嗞，”
丘志海突然漏出一口白牙，慢悠悠地道：“不管怎樣，你總會知道的，你不必著急。不管怎樣，它今晚一定會發生?！?/p>
不管怎樣，
一定會發生的，
就在今晚。
楊歡突然開始痛恨自己現在的恐懼，為自己莫名的軟弱憤恨不已，不管發生什么事，他都應該無所畏懼的。
窗外的風雪再次刮起來了，楊歡卻絲毫不知曉，昏黃的燈光下壓抑的他有些透不過氣來，不知何時，他開始莫名的陷入一種奇怪的氛圍之中。
兩個雜役在遠處低聲說笑，楊歡卻覺得仿佛有一層結界將他二人與周圍環境分隔開，楊歡試圖用力闖進去，卻絲毫無法做到。
或許世界上真的沒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完的，一切都會有收拾妥當的時候。
外面的天色更黑，黑到早已看不清楚雪花本質的顏色。
楊歡忍不住看向窗外，雪花是黑色的……
……
廚房在昏黃的燭光下，泛起一層冰冷的水光，干凈，整潔。
兩名雜役堅持要楊歡兩人離開，以保證這個地盤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兩位劍徒大人，我們走吧?！?/p>
雜役畢恭畢敬。
丘志海冷冷地站在角落里，那是一個陰暗的角落，蠟燭的光線并不足以照亮廚房每一寸地方。
不知何時開始，丘志海就像一只過度疲倦的幼狼，失去了捕獵進食的興奮之后，默默地蟄伏在陰暗的地方。
這種變化同樣讓楊歡心生警惕，凝重地觀察周圍的情況，這絕不會是事情的結束，他寧愿相信這是故事的開始。
“你們走，我們待會。”
丘志海的聲音變得很冷漠，他已下定決心要做成一件事。
雜役求助的目光看向楊歡。
他毫不理會，只是怔怔地出神，那根蠟燭似乎倒映在他的眼中。
丘志海不走，他絕不可能離開。
今晚的丘志海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既然不舒服，那么就要立刻解決，不管丘志海要做什么，他心里暗暗發誓，就算千倍百倍都要還回去。
兩名雜役還在苦苦的哀求，但早已暗下決心的兩人依舊毫無波動，無奈之下，雜役只能將一串鑰匙放在桌面上。
雜役剛想開口，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把鑰匙迅速的拿了回來，揣進布兜里。
“兩位劍徒大人若是離開，將后門虛掩即可，勞兩位費心了?！?/p>
雜役的地位并不高，兩人只能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門外傳來積雪踩踏的聲音，漸行漸遠，兩名雜役奴仆的不滿在黑夜里遙遠地傳來，似乎來自不可知的遠方。
“這兩個劍徒我看啊，簡直就是傻里傻氣的，莫名其妙……”
“不就是劍徒嗎，以后能不能活著……”
……
雜役的聲音越來越遠，慢慢變得模糊，直至最后消失不見。
廚房里詭異的安靜，整片天地似乎只剩下兩個人。
一個是楊歡，一個是丘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