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很深,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留下一排凌亂的腳印。
荊北的小腿陷入積雪里,剛要抽動,突然覺得像是觸碰到什么東西,冷冰冰的,腳離地面不算太深,荊北一腳把它勾住,趁著抬腿的力氣瞬間把它一腳飛起,不料用力過度,直接砸在了前面楊歡的頭上。
楊歡后腦勺猛受暴擊,回過頭正要說兩句,卻發現荊北愣愣地看著地面,一動不動。心中頓時無語,這不還沒開罵呢嘛。
這時最后面的荊大劍已經要趕上來。
“喂,你沒事吧。”感覺不太對勁,楊歡還是試著問一句。
荊北緩緩抬起了頭。
“走吧。”楊歡再次開口。
可是荊北臉上的神色卻并不好看。
“你看。”荊北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指向了地面,荊大劍剛好趕到他的身后,三人齊齊往地面看去。
這是……
一只手掌。
三人忍不住驚呼,終于還是驚動了一直走在前面的荊大刀。
四人呆呆看著安靜待在雪地上的晶瑩手掌,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心思各異。
“那個……”荊北砸吧砸吧嘴,發現竟然不知該說什么好,實在是一路上簡直衰透了,隨便一踢都能踢出只手掌來,他甚至在懷疑這趟是不是來錯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一截斷掌。
荊大刀很快打破沉默,彎下身子將那截斷掌捨起,拿在手中仔細觀看,三人見此紛紛湊前,一同研究這只被埋在雪地里的手掌。
手掌面盡是大小不一的老繭,顯得異常粗糙,楊歡稍微看了一眼荊大刀的手,發現雖然被冰掌凍得通紅,但同樣顯得粗糙,布滿厚厚的老繭。
楊歡暗中不自覺得摩挲自己的手指。
“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是前面那伙人的。”荊大刀的聲音有些沉重。
“那他們是遭遇了危險?”其實荊北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只是,眾人實在無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樣的危險,竟然連一只手掌都被拋在這里,這座山林莫非還有什么隱藏起來的危險?
可是這一路上過來,他們所遇皆為正常,并無非得斷手斷腳的危險。
“看來這里并不像看起來的那般太平,我們后面還是應該小心一些才是。”荊大刀看著這只手掌,似乎自己的手隨時也會掉落在地上,一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
三人很認同的點點頭。
此刻,他們又不認為這是一場好的旅途了,這番心情似乎又回到了最開始的狀態。
“那這只手……怎么處理?”荊北強忍著心里的不適開口,斷去的手掌保存的很好,在冰塊中顯得活靈活現,他不禁懷疑下一刻會不會動起來。
沒人會想著把這么個怪東西帶在身上,只見荊大刀驀然揚起手臂,狠狠地將之拋了出去,一同拋出的,還有他的恐懼。
這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終于再次踏上了路途,只是這次所有人都比以往更加小心,更加警惕。
或許是因為眾人的更加謹慎,很快,他們再次發現了一些東西。
一開始的時候荊北只是簡單的一掃而過,不甚在意,他實在無法一路保持高度的精神集中,那樣他會瘋掉的。
只是,就在他掃過的瞬間,他忽然覺得這東西有些……耀眼,特別是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感覺上就像是萬花叢中一點紅。
所以,他忍不住回頭看。
荊北怔住。
他的腦海里懵了一圈又一圈,這運氣。
這次不用他再開口尖叫,三人一直處于謹慎之中,很快便發現了他的異常,在他還在暈乎乎的時候,眾人齊齊靠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愣。
楊歡甚至產生了就此打道回府的念頭。
一根粗大的樹枝插在雪地里,朝天的一端突然變得尖銳,上面被染成了紅色,一直流下來。
兩根手指穿破在尖端,幾縷紅布飄蕩其中,血不再流出,因為早已被凝固,楊歡懷疑若是上去戳個口子,是否還會流些液體出來。
當然,一切都是想想,他不愿上去碰。
沒有人說話,這時候也似乎沒什么好說的,打雞血?還是喝狗血?
沒必要。
荊大刀小心翼翼的將樹枝拔起,將朝天的一端插入小坑中,雖然他心里也不太愿意去碰觸,但更不想就這么看著它孤零零地佇立在風雪中。
“格老子的。”荊大刀實在是忍不住,啐了一聲。
“夠憋屈的。”
不知不覺中,大家都把這個看做了對他們的挑釁,偏偏無計可施,但現在他們已經能夠確認的是,還有人。
是誰?
嘲諷的是,他們此刻竟然有些擔憂前面那伙人的處境起來。
“還有多久?”荊大劍壓抑著問道。
“按照目前的速度……傍晚之后。”楊歡知道他開口問的是自己,因為只有自己對那堆火光的位置最清楚。
只是目前的情況并不樂觀。
先前的一切以為,一切假設,到了此刻,似乎都可以推翻。
或許那堆火光連續幾日停留在原處并非他們愿意,也并非荊大劍先前所想,是因為發現了馬鹿的蹤跡,所以計劃捕捉。
而是因為,他們不得已。
他們的情況不僅不樂觀,反而……異常危險。
而此刻,他們的目標赫然就是那里,極大的可能存在著極度的危險的一個……地方。
他們真的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
“我們……加緊步伐,不到那里看看,我不甘心,不弄清楚這一切,我不甘心。”
荊大刀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楊歡忽然覺得自己一路上扮演的就是個孩子的角色,一切都有他們安排,一切他們都會做好主意,而自己只需要乖乖聽話即可。
一個很聽話的小孩。
眼前的男人,一個是自己的父親,一個是自己的叔叔……想到這里,楊歡不舒服的內心總算感覺好些。
這一切都如此理所當然。
他實在不該擁有太多的想法——他這樣告誡自己。
每個人心里都在害怕,只是憤怒的力量有時候會顯得更加強大,一種無畏的精神在他們身上體現出來。
日頭已經越過中線,開始往西邊奔跑。
他們抬頭看了一眼,心中開始有了一種緊迫感。越早到達,即意味著主動權越大,在黑夜來臨之前抵達,他們會更有力量。
黑夜帶走的不僅僅是光明,還有被侵蝕掉的信心。
每個人再次獲得力量,如果可以,他們更愿意在此刻奔跑起來。
一刻鐘,兩刻鐘,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時間越來越長,距離越來越短。
日頭更加偏西,但離最終的沉沒還有時間,而他們就是要抓住這最后的時間。
不斷的跳躍,奔跑,攀爬,荊大刀感覺似乎又再次回到了二十歲那年,一個充滿著朝氣,充滿著能量的年輕人。
“嘿……”
那一刻,荊大刀奔跑間雙膝跪地,忍不住激動的仰天大喊。
“哈哈哈……”四周頓時傳來了歡樂的大笑。
天地一片夕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