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中,金黃色的葉子在一陣秋風中,掀起一片沙浪,沙沙作響的是蘆葦葉相互碰撞的聲音,愜意而又悠閑!這是一個豐收的季節,也是芒種的季節。
不遠處一間木屋里,一個黑衣男子手端著粗制的陶杯,抿了一口酒,又放了下去,目光在蘆葦蕩中,不斷地掃視著,敏銳地耳朵也在不斷地搜尋著風中的聲音。
這是一個職業習慣,無論在什么地方,都保持著警惕的狀態,哪怕是自己家里。
“沙沙沙……”突然一連串急促地碰撞蘆葦葉的聲音傳至耳朵,男子并沒有露出警覺的神色,而是又倒滿了杯中的酒,端在手中。
聲音由遠而近。
“嘭”男子手中的酒杯突然飛了出去,深深得鑲嵌在木門上。而門檻上還站著一個女子,驚魂未定的拍了拍碩大的胸脯,暴露在外面雪白的肌膚與粗布黃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肌膚是保養過的,即使尋常百姓家的粗布衣也無法遮住她高傲而又妖嬈的本性。
女子拔掉門上的酒杯,白了男子一眼,噘著嘴,想把它丟了,但目光閃爍了一下,遂即酒杯便砸向男子。
男子隨手一揮,接過飛來的酒杯,放在桌上。
女子柳眉一豎,氣得直跺腳,那模樣,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嬌嗔。
“沒被正道人發現?”男子無所謂地問道。
“哪有那么多正道人?”女子又白了他一眼,徑直地坐在桌上。
男子沉默著喝著酒,目光看向窗外,不知是在回味著女子的話,還是在思索著別的事。
“又接任務了?”女子歪斜著腦袋,把玩著酒杯,笑問道。
“查得怎么樣了?”
男子并沒有回答她,但女子知道,他是默認,只好娓娓道來。
“陳太府,陳員外,早年間正道人士,有俠義心腸,曾殺過城里黑心商賈兒子,被捕流放至五墳鎮,后來勤懇開荒,贏得鄉親好評,后得羊城太守關照,成了商賈。之后便開始做起了黑心買賣,有事找太守顛倒黑白,沒事找地痞充當打手,一直到現在。雖明面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其實老奸巨猾。”
男子食指輕點著桌面,沒有回復女子,女子也知趣地沒有說話,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會沉默,想著任務的計劃。
她最佩服他的是,只要有情報,他可以用短短的半柱香時間想到一個周密的計劃!雖然偶有受傷,但終歸完成任務。
“這次也是一樣!”她想著。
而最讓她佩服的,他要的情報并不是對象的周圍人員和環境,而只是這個人的大致行為,至于是善還是惡,他們是不去理睬的,正如她剛進門說的那句話一樣。
這讓她省了很多事,也很輕松就能拿到巨額的報酬,這也使得她的小金庫越來越膨脹,自己的產業也壯大至整個中原。
“知道了!”不到半柱香,男子就開口了。
“這就趕我走了?”女子不悅,好不容易化了兩個時辰的妝,就為了說這幾句話?
“哦,錢,我會差人送給你!”男子思索了片刻,認真答到。
“嘁,誰在乎那點閑錢!”女子氣鼓鼓地瞪著他,而后又斜坐在桌角,扯了扯本來就很袒露的胸脯,這會就更多了,大片的白花還泛著桃紅。
“是了,安陽春娘子豈會在意這些虛物!”男子突然笑道。
男子幾乎是不笑的,冷漠地看著世間任何一個人,但在這春娘子面前卻摘了這層面紗。
“少來!跟你索命老九趙一痕比起來,我還嫩了點!”春娘子被他這一笑,心里的氣全消了,這是把她當作自己人才會笑的。以她對趙一痕的了解,能讓他笑的人,不足兩個人,一個是秦嶺,神醫江小白,另一個就自己。雖不足以為傲,但她卻很滿足。
“好了,少來江湖中的這套!”春娘子斟滿酒,一口飲下。
“啊……什么酒!這么辣!”
春娘子不敢相信,他喝的酒竟然這么辣,即使是十大貢酒都沒有這酒烈!
“這是桂花釀!”
“嘁,桂花釀我喝得比你都多!”話剛說完,便覺得口中慢慢散發著清澈的桂香。“嗯?還真是桂花釀!”
“這是小白教我釀的酒,不過我在里面加了藥。”
“藥?”
“一炷香!”
“嘶!”春娘子倒吸了一口涼氣,所謂一炷香,就是喝了之后,整個人會保持清醒,讓神志不清的人,在一炷香之內,變成常人。而常人喝了,則會保持極度清醒,靈敏度和思維都達到常人的數十倍。但長期喝這種藥,會上癮,讓人離不開它,一旦斷藥,則會神志不清。
春娘子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越來越陌生了。
他到底經歷了什么,才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活著!而已他的本領,世上絕無可以阻擋他達到目的!即便是在組織,他也只是個以編外人員的身份接任務,他這么自由的人,為什么還需要喝這種酒?
她曾想打探他的消息,但自從知道他是組織的人之后,她便放棄了,一來,組織所有成員信息全是黑戶,想打探,非常困難。二來,怕他反感,最終得不償失。
可眼前的人,真讓人心疼!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春娘子莞爾一笑,“今天我做飯,咱們喝個不醉不歸!”
“喝這個酒?”
“……”
春娘子看了看這黢黑的陶壺,少說也得有個兩斤,剛剛一杯還在腹中醞釀,再喝兩杯,恐怕貞潔不保!
最終她咬了咬牙,“好!”
“正好,前兩天打了兩條魚,今晚吃魚!”趙一痕笑著說道。有人做飯,是最好不過了,平時他都是喝酒度日,做飯什么的,太勞心傷神了!
很快,趙一痕將門外漁網中的魚取來,清理了魚,便遞給了春娘子。
“花椒呢?”
“沒有……”
“胡椒?”
“沒有……”
“丁香呢?”
“那……”
“都沒有!”
“我英俊的索命老九大人,請問沒有調料,我們吃白水煮魚嗎?”
“我……烤魚吧!”
于是二人便支起了火堆。
魚除了焦味,便是腥味,伴著濃烈的酒香,倒是別有一番滋味,有些暈眩的春娘子,舉起手中的酒杯,撲向趙一痕。
“趙大爺,奴家酒量不行,奴家喝一杯,您喝一碗,成嗎?”
臉上,脖子上,胸前上,都泛著酒后的紅暈,勾著趙一痕的脖子,吐著如蘭的氣息,媚眼早已外流,嬌聲中透著渴求,她自認為,這是她最強的招數,通殺世間所有男人!
但趙一痕卻是個意外。
他單手揪住春娘子后背的衣服,一抬手便將狗皮膏藥般的春娘子拎了起來,放在旁邊。
“少喝點!”
“嘁,沒勁!”
這一晚,她都靠在她的肩上,喝著最烈的酒,說著語無倫次的話。
她試圖套出他的過往,試圖問出他喜歡的人,他的家鄉,他的夢想,他的喜好,都被他一一繞過,不曾想,安陽春娘子,如此窩囊!
夕陽西下,火紅的云,通紅的火堆,粉紅的肩,撩撥著血紅的心。
她失望地灌了一口酒,轉過臉,看著紋絲不動的趙一痕,悲涼道,“如果我……”
趙一痕撇過臉,掛著一絲愉悅的笑容。
她的心如同重錘擊過一般疼痛,是激動,也是苦楚。
“沒事,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呵,好詩!”
“更是好酒,來,喝,今夜定要喝倒你!”
是喝倒他,還是喝倒自己,她已經分不清了,只知道,她想一醉方休,讓這秋宵變春宵。
只是她又失望了,沒喝幾杯便沉沉地睡去,他依然精神抖擻。呵,男人……
等她醒來后,空蕩蕩的房屋里,被秋日的陽光,照得透徹。瞇起眼睛,遠方金黃的蘆葦蕩著沙浪,颯颯作響。扯了扯肩上快要下滑的布衣,遮住了白嫩的雪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