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白之際，小顏慢慢睜開了惺忪的眼睛，扭頭一看，嚇得一個激靈。
“少爺呢！？”
小顏急忙下床，正要整理衣衫之后正要出門，只見陸開推門而入，臉色紅潤，額頭還溢著些許汗珠，看樣子好像剛從外面回來。
“少爺，您一大早的，去哪里了？”小顏伸手抹著陸開額頭汗珠，心疼不已。
在她眼中，陸開可是讀書人，跑腿這些事，理應她們這些下人來做才是。
“少爺出去散了個步，一日之計在于晨嘛。”陸開活動了一下身骨，繼續道：“收拾一下，我已讓小秋去找馬車了，城門一開我們就去百翠山看田畝。”
“嗯。”小顏點頭答應一下，轉身開始收拾行囊。
所謂的行囊，只不過是兩件衣物，不過那個包袱值錢，昨夜贏的銀子都在里面呢。
“少爺，馬車已備好，咱們何時出發？”
屋外傳來秀兒的聲音。
陸開帶著小顏推門而出，看著小顏紅彤彤的臉蛋，秀兒和小秋對視一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是少爺的通房丫鬟？
小秋羨慕不已，這年頭，身為奴婢，能攀上主家大腿，那是何等的幸運啊。
“這個時候城門應該已經開了，走吧。”陸開被兩個丫頭古怪的眼神看得心虛不已，擺手轉移了話題。
四人下了樓，客棧門前一輛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馬夫眼睛很尖，見得陸開靠近，急忙跳下，低頭彎腰扶住陸開，媚笑道：“公子，小心。”
陸開擺了擺手，自己爬上了馬車。
按道理來說，奴婢是沒有資格和他一起乘坐馬車的，但是陸開不是迂腐之人，對三人招了招手，示意她們上來。
“有錢真好啊。”
看著三個窈窕女子鉆進車廂，馬夫羨慕不已。
馬車的空間本就不大，四人一起，稍微顯得有些擁擠，陸開都嗅到三股不一樣的少女芬芳，頓時神清氣爽。
“公子，坐穩了。”
隨著馬夫提醒聲落下，馬車緩緩移動，速度也漸漸放快。
寬敞的管道上塵土飛揚，陸開透過窗戶，發現兩旁農田早有佃農忙碌的身影，一時間感慨不已。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少爺為何突發如此感慨？”秀兒疑惑問道。
“我是在感慨佃農們的辛苦與心酸。”陸開淡淡回應。
秀兒眉目一轉，輕笑道：“只要勤快，這個世道餓不死人，他們有田種，有地耕，有糧食，何來心酸？”
陸開奇怪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最勤勞的他們永遠沒變過，他們如勤勞的蜜蜂，播種耕種，卻手無余糧，只能圖個溫飽，甚至連溫飽都無法解決。”
“你看，這些佃農個個面黃肌瘦，兩腿篩糠，明顯是吃不飽飯造成的，你敢說他們不勤快嗎？”陸開掀開車簾反問道。
秀兒被堵得無言以對，眼珠轉動了幾下，不服輸道：“雖然吃不飽，但總比沒得吃好，需知戰亂年間，他們流離失所，連地都沒得耕，豈不是更加悲哀？”
“秀兒~”小顏和小秋大驚失色，她們萬萬沒料到秀兒竟然敢反駁陸開，要知道他可是少爺啊，是他們的主子。
陸開大感驚奇，這個秀兒和普通的丫鬟不同，這丫頭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而且見解也不錯，如果不是賣身契，他還懷疑這丫頭是不是丫鬟呢。
“戰亂與和平不同，但是本質是一樣的。”
陸開接過小顏遞來的水壺，喝了一口繼續道：“你有你的道理，但是你混淆了我的感慨，我感慨的是本質。”
“少爺有何見解？”秀兒不僅不惶恐，反而一臉好學的發問。
陸開也不過發發牢騷而已，沒想到還有一個聽眾，當即也來了興趣，認真道：“戰亂中，他們哪怕有地耕種，也不過是當權者或者軍閥的剝削對象。和平年代的本質和戰亂是一樣的，他們一樣是剝削對象，只不過得到的那口飯，大了一點而已。”
秀兒略有所悟，遲疑了一下繼續道：“少爺您在質疑當今朝廷嗎？”
陸開愣了一下，哂笑道：“妄議朝廷是要掉腦袋的，少爺不過是在發牢騷，安敢妄議。”
當今的佃農風氣，是歷來的大勢所趨，哪怕自己是現代人，也無法改變這個現狀，陸開有自知之明。
佃農與奴隸制度，牽扯的利益太大，哪怕他的當權者，也不敢輕易挑戰趨勢。
人如果不隨波逐流，就會被大勢同化，照目前的趨勢，自己不被同化成剝削的奴隸主已經算不錯了。
“我觀少爺是有獨特見解的人，怎會沒有結論，少爺能質疑，肯定有自己的結論。”秀兒步步緊逼，鐵了心要套陸開的話。
“秀兒！”小顏忍不住了，加重語氣喝了一聲。
身為奴婢膽敢這樣與少爺說話，這事在大梁國幾乎未曾見過。
陸開沒有動怒，目光注視著田間佃農，幽幽嘆氣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當憤冤積攢到頂點，就是爆發的時候，而這個憤冤，就是糧食。”
大梁國看似繁榮昌盛，實則只是虛有圖表。名門望族、鄉紳主戶朱門酒肉臭，而勤勞的佃農奴隸饑腸轆轆，有這餐沒那餐，這個矛盾遲早要爆發。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秀兒陷入深度的沉思中，目光炯炯，抬頭道：“少爺是在怒斥朝廷的賦稅問題？”
陸開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現在越來越懷疑秀兒的身份了，這丫頭根本不像丫鬟，更像那些名門望族的小姐，見解獨到、而且聰慧無比，這壓根不是丫鬟能比的。
說實話，陸開也不太看好大梁國的未來，朝堂亂不亂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朝廷的賦稅太苛刻了。
當今賦稅是十稅四，再加上某些田官或主戶的剝削，甚至達到了十稅六、七，這無疑是懸在大梁國頭上的一把刀，隨時都有可能斬下來。
從古至今，無論是哪朝哪代，很多都是因為賦稅的苛刻，導致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繁重的賦稅使得他們承擔不起，最終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