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臘月。
昨夜里剛下過一場大雪,整個青山村被白雪鋪了一層。
夏小滿渾身疼的厲害,她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頭頂破破爛爛的頂棚,聞到身上蓋著的棉被散發出來的霉味兒,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之前她醒過來一次,看見面前這景象,嚇得她一口氣沒上來,又暈了過去。
現在再次醒來,夏小滿總算是確定了。
自己是真的穿越了,不是在做夢。
那些原本屬于這具身體的記憶在這段時間里,一股腦的涌入了夏小滿的腦子里,夏小滿艱難的分辨接收著。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
“爹,小滿醒了沒?”
說話的人,是夏小滿的姐姐夏月牙。
夏立田嘆口氣,道:“救回來的時候已經沒氣兒了,這會兒哪能醒呢?”
“二姐不會死的,不會的……”
旁邊的小男娃急忙開口,雖然穿著一身破舊的衣裳,可是一張圓圓的小臉上,一雙黑亮黑亮的眸子,看起來十分的機靈。
“我去請大夫去……”旁邊一直坐著抹淚的婦人站了起來,就要出門。
夏立田急忙拉住了許氏的手臂,“你上哪兒去?咱們家哪有錢請大夫?”
許氏滿臉的淚,“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小滿就這么沒了……”
“我十月懷胎的小滿,怎么能這么白白的沒了?我……我去賣了我的銀鐲子,一定能救活我的小滿的。”
許氏說著,掙脫了夏立田的手,就朝著門外跑去。
豈料還沒出門,就被門外的來人直接給一把推了回來。
幾個人進了門來,為首的正是夏立田的姐姐,也就是夏小滿的姑姑,夏翠英。
“年紀小小的不學好,盡干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兒,要我說啊,吊死了一了百了!”
夏翠英沒好氣的說著。
許氏聞言,十分的激動,“大姑姐,你怎么能這么說小滿,小滿這個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是肯定不會偷東西的。”
她的性子一向綿軟也能隱忍,平時被欺負了也不會還嘴。
可是今天,許氏心里,沒什么比自己女兒的名譽更重要了。
夏翠英聽了這話,冷哼一聲,斜眼看著許氏,道:“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承認?當時我進屋的時候,就看見她模樣不對勁,明顯就是做了啥虧心事兒!”
夏翠英說著話,又道:“我接著一進去,就發現我鐲子沒了,你說不是她還會是誰?”
許氏急忙搖頭,“不是的,肯定不是的,小滿肯定不會偷東西的。”
許氏說著話,忍不住掉眼淚,而夏立田杵在旁邊,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任由自己姐姐這么羞辱自己妻女。
“弟妹,你真是太能掰扯了,以前沒看出來你這么不講道理啊。”
“反正現在我不管,她就算是吊死了也跟我沒啥關系,我就是來討回我的銀鐲子來,那分量可不輕呢。”
夏翠英說著,眼神不屑的看著許氏。
“我姐姐才沒有偷東西!”先前的小男娃開口,一雙大眼睛看著夏翠英,“你都把我姐姐逼死了,還冤枉我姐姐偷東西,你是壞人!”
夏翠英一愣,氣的要命,直接伸手指著那小男娃,“呦呵,這沒教養的小畜生,我是你大姑,你敢跟我這么說話?”
小男娃是夏小滿的弟弟夏福寶,今年才八歲,生的虎頭虎腦,十分的機靈。
見了夏翠英這么伸手指著自己,也絲毫不畏懼什么,“就是你逼死了我姐姐!”
“小畜生!”夏翠英氣的咬牙,伸手就要打人。
夏月牙害怕極了,急忙上前抱住了夏福寶,夏翠英的一巴掌,直接落在了夏月牙的頭上。
許氏實在是氣急,“大姑姐,你怎么能打人?”
夏翠英哼了一聲,“弟妹,我這是替你教訓孩子,這孩子這么小不知道教育,長大以后還得了?萬一跟小滿那孩子一樣,以后變成偷雞摸狗的人,那不是給我們老夏家丟人嗎?”
夏翠英說完了話,還忍不住笑了笑。
許氏臉色發白,纖瘦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抖著,顯然是已經被氣壞了。
逼死了自己的女兒還不夠,還要來這里羞辱自己的兒子。
許氏攥緊了雙拳,強自的抑制著自己的怒火。
“小滿不會偷東西的,不會的……”
“我要去救小滿,只要請來了大夫救活了小滿,一定會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說著話,許氏就轉身準備要出門去,夏翠英卻直接將她給拉了回來,怒氣沖沖的看著她,“弟妹,在事實面前你還有什么好爭辯的?要我說,你還是趕緊的把銀鐲子給我還回來,順便把人弄出去埋了算了。”
“我家小滿不會死的,絕對不會的,大姑姐,小滿是你的親侄女,你這么盼著她死,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許氏氣的滿臉的淚,看著夏翠英。
夏翠英沒想到,一向性子綿軟的許氏居然今天這么強勢了,想她以前在自己的面前,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的,自己家在鎮子上開雜貨店,家里的條件不知道強過老二家里多少,加上這個許氏又是外地來的,在這邊根本沒有娘家人依靠什么的,所以要死要活,還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可是今天這個一直被自己欺負的軟柿子,居然敢這么跟自己說話。
著實是氣壞了一向自大的夏翠英。
夏翠英正要伸手打人,一旁的大女兒宋萍兒卻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夏翠英氣的要命,轉頭看著自己的大女兒,狠狠道:“你想干什么?連你也要反了嗎?”
宋萍兒笑了笑,道:“娘,我是怕你氣壞了身子,別這么生氣了。”
說著,壓著夏翠英的手,將她的手按下去,然后一臉悲傷的看著許氏,道:“大舅母,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娘呢?我娘的銀鐲子是前不久我爹給她買的,我娘很喜歡的,丟了肯定是難受的不得了,當時只有小滿自己在那,人之常情肯定會懷疑小滿啊……”
“我們也沒有跟小滿說什么過分的話,誰知道小滿這性子,自己居然跑去上吊了。”
宋萍兒說著話,又轉頭看著夏立田。
“大舅舅,這幾年田里糧食收的少,稅收又重,要不是一直都是我娘接濟著你們家,你們怕是早餓死了。”
“我娘一直念著姐弟的情誼,這么照顧你們,這次回來還帶了不少的吃食,都是來分給你們的,大舅舅,做人怎么能不懂得感恩呢?福寶兒年紀小,不明白事兒也就罷了,怎么大舅母也……”
宋萍兒說著話,語氣一直十分的誠懇,可是眼神里,卻帶著譏誚的意味。
夏翠英聽了大女兒的話,立時明白了道理,急忙跟著道:“哎,真是作孽啊……”
“立田,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姐姐怎么待你的?你這媳婦都是姐姐給你娶的,給你送吃的送穿的,生怕你過得不好,這下好了,到頭來養了一群白眼兒狼,居然當著我的面兒罵我!”
夏翠英說著話,拿著手帕就捂著臉哭了起來。
“作孽啊,真是教養了一群好孩子啊,居然敢跟自己親大姑這么說話,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果然,夏翠英和宋萍兒這一出雙簧,一下子轉移了重點。
“啪!”
夏立田反手,一巴掌打在了許氏的臉上。
許氏被直接打懵了,整個人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娘,娘你怎么了……”
夏月牙和夏福寶都急忙沖了上前來,一人一邊的在許氏的左右,伸手將許氏扶起來。
夏立田氣的臉色鐵青,伸手指著地上爬不起來的許氏,“你剛才是怎么跟大姐說話的,你還知不知道長幼尊卑了?大姐對我們家這么好,她能逼死小滿?我看小滿那孩子就是被你教的,從小不知道規矩,既然自己上吊死了,那就拉出去埋了,我們家沒錢給她治病!”
眼看夏立田這么‘強勢’,夏翠英和一旁的宋萍兒都是忍不住相視一笑。
許氏抬起了臉來,因為臉上挨了一巴掌的原因,嘴角流了血。
她轉頭,看著夏立田,“小滿也是你的女兒,你怎么能這么說她,她沒有死,我的女兒不會死……”
宋萍兒看著許氏,道:“呀?大舅母手腕子上的銀鐲子,看起來跟我娘的銀鐲子差不多呢。”
宋萍兒這么一說,旁邊的王氏瞧見了,急忙上前,道:“許氏,你是我夏家的媳婦兒,你還敢造反不成?小滿這小畜生白吃了十幾年我老夏家的糧食,說死就死了,我還沒跟你要銀子賠錢呢,你還想著拿著銀鐲子去請大夫?”
“要我說,直接把銀鐲子給翠英,當做是還了你家那小畜生偷雞摸狗的!”
王氏說著話,眼神里已經流露出貪婪的光芒。
夏翠英那銀鐲子細細的,雖然看起來稀罕人,可是跟許氏這根銀鐲子比起來,還是太輕了,許氏當初從外地嫁來,也就只帶了這一個嫁妝,這銀鐲子看起來粗大又厚重,王氏其實惦記很多年了。
“你就別守著了,趕緊的拿來吧!”
王氏說著話,已經沖上前去,直接伸手就想強行將許氏的銀鐲子給擼下來。
“不要……不要搶我的鐲子,這是要給小滿請大夫的……”
許氏驚聲尖叫了出聲。
這是她女兒的救命錢啊!
王氏一時沒反應過來,居然被許氏逃脫了,眼看著到嘴邊的鴨子就飛了,王氏氣的肝疼。
“老二,你看著你媳婦兒這么欺負你老娘,你是木頭樁子嗎?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喪盡天良不孝順的兒子……”
夏立田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準備幫忙,正在這時,內屋的門簾一挑,一個穿著粗布麻裙的少女走了出來。
“我還沒死呢,你們就開始這么欺負我娘了?”
說話之人,正是在屋子里聽了一出大戲的夏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