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后不久，聽小杜在喊：“老爺回來了。”張媽拉上月仙往外走：“我們也出去露個臉，外頭可能有要幫忙的。”

“有很多人回來嗎？”

“老爺，杜管家，還有幾個伙計。”

月仙看到孫夫人挽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從回廊往這邊走過來，忙走到張媽身旁候著。走近了一看，這人十分精神，與面容僵硬的孫夫人形成鮮明的對比，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長袍，雖然旅途顛簸，但衣服看上去卻像剛換上的一般。

孫夫人回頭看一眼搬東西的伙計，說：“人都在這兒了嗎？”

“跟著去的都帶回來了。”孫和答道。月仙發現他一說話，就很自然地帶著一種震懾人的氣場。

“沒有帶多的回來吧？”孫夫人斜眼看了下孫和。

“夫人說笑了，哪里還有多的帶回來。”

“我哪有空和你說笑，你從前可是帶過的。”

孫和聽她這么說，也不再分辯，把手搭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說：“我不在家的時候夫人辛苦了。”

孫和發現張媽旁邊站著的是張新面孔，而且讓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本想問孫夫人這姑娘是誰，但既然匆匆走過了也不好為這點事情來問她。

月仙也發現孫和看了她一眼，雖然只是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但已足以讓她不安。

開飯的時候孫和又看到了月仙，向張媽問道：“這是新來你那里幫忙的嗎？”

張媽答道：“也來了有一陣子了，老爺，不過這孩子生得貴氣，手還是有點生。”

“放在廚房里打雜是有些委屈她了。”孫和說道。孫逸飛看到父親如此注意月仙，也感到有些不高興。

等月仙退后了，孫夫人冷笑道：“那你覺得要放在哪里呢？”聽母親這么一說，孫逸飛更感到心里不是滋味，隨便吃了幾口就扔下碗走了。

孫夫人嘆了口氣，說：“你看看他，也不陪你好好吃頓飯，都要成親的人了，還是不懂事。”

“別管他，他是表面對誰都冷冷的。對了，你不是說等我回來商量他和英子的事嗎？”

“是啊，如果你覺得沒問題呢那就把事情定了，選個日子咱們把聘禮送過去。”

“這事我看著也行，英子咱們看著長大的，你和她媽又走得近，親上加親。逸飛的差事我也找人說好了，過兩天他就可以過去了，然后我們把他們婚事也辦了，你就沒什么操心的了，等著抱孫子就行了。”

“可不是嘛，我也盼著抱孫子吶。”

“夫人，小滿也是咱的孫子呀，你看看他，長高了，又長好看了。”

“是的是的，小滿也是我的孫子，都是一樣的啊。”說著孫夫人把小滿叫到跟前來，拿起勺子一點一點給他喂飯。

“凌霜呢，怎么不出來？”

“老樣子，不愿意出來呢。”

“由著她吧，等下我去看她就是了。”

月仙從廚房出來時碰上了孫逸飛，主動和他打招呼：“少爺這么快就吃完了？”

孫逸飛冷冷地“嗯”了一聲。

月仙看他板著臉，心里罵著：“我今天心情好才給你打招呼，你這個臭樣子算什么？”也不再看孫逸飛徑直往前走。

“等著，你走吧，別呆這兒了。”

月仙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叫我走？為什么？”

“別問這么多了，你干不了這個事。”

“我怎么干不了了，我又沒做錯什么事，你憑什么讓我走。”

“憑我是這個家的主人。”孫逸飛一臉生氣的樣子，月仙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里一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好轉身走了，才走兩步眼淚就流了出來。

月仙被孫逸飛那幾句話說得莫名奇妙，忽然之間又沒得罪他，又沒做錯事，不知道他喊她走是什么意思。只要一想到孫逸飛說這個話的神情和語氣，月仙就忍不住要難過。

她很想知道孫逸飛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收起眼淚，偷偷飛到了孫逸飛臥室的房頂上，揭了瓦看他在做什么。

孫逸飛兩只手臂枕著頭靠在被子上，衣服都沒換就那么躺著。神情呆滯，像是在思索一件很為難的事情。

孫逸飛從來沒有覺得這么不安過，他從小生活的環境就很單純，接觸的女的也不多，就只有英子一個關系比較親密，他從來都不會想到一個女人的出現會讓他如此不安，如此慌亂。平時遇到事情他都能理智處理，今天怎么就和月仙說了那么沖動的話了。

想到這里他開始對父親有了一點怨氣，外面的女人那么多，他干嘛非要對月仙動心思。但轉念一想，即使父親沒對月仙動心思，他又能怎樣呢？他都要和英子結婚了，他又開始怨起自己來，怎么會這么糊里糊涂地答應這門婚事，他以為兩個人結婚就像他母親說的那樣，只要門當戶對，相處得好就行了，但現在他想著的不是將要和她結婚的女人。

他又想起今天和月仙說過的那些話，又后悔自己的話傷到她了，可能月仙會好一陣子不理他了。

他越想越懊惱，起來把被子一抖，衣服都沒脫就睡下了。月仙在屋頂上看到這一切，心想：不知道這是誰把他惹成這樣了，那也用不著拿我來出氣呀，從明天起我就當這人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