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走后，孫逸飛立馬思索起剛剛與月仙的對話，心想：“原來她都是有丈夫的人了，但她以前拉著我問‘老爺，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這么說來她可能是和她丈夫走散了，既然是這樣，她就不應該故意來接近我呀。”

他坐在亭子里也沒繼續撫琴的心思了，把琴扔在原地等小杜來收拾。

月仙躲回廚房，見張媽沒有準備多的飯菜，猜到英子應該是回去了，這才舒了口氣。她想：“這樣老是躲著英子也不是辦法呀，總有一天她還要嫁過來，到時候就沒法躲了，那個呆子怎么這么傻呢，明明沒有很想娶她自己又拿不定主意，真是氣人，我得想想辦法才行。”

月仙思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英子進不了孫府，但是她與英子無仇，又不能害她，所以只能讓英子自己心甘情愿不進孫府。

不知不覺，她又走到亭子附近了，她看到孫逸飛的琴還在亭子里，以為他沒有走遠還要過來，便在那附近慢慢地走著。

她走到孫逸飛的七弦琴前坐下，輕撫了一下琴弦，又想起從前與駱城一起學琴的情景。那時候她還沒有嫁與駱城，并不十分懂七弦琴，駱城手把手地教她，兩人在這個過程中愛戀之情日篤。

她將手覆于琴上，不自覺地又彈奏起駱城教她的那首《尺素長》，這首曲子她已經有幾年沒彈過了，有些細節之處也已忘記，但那種哀婉纏綿的感覺還是傳達出來了。

孫逸飛聽到琴聲，猜到是月仙在彈奏，心想，這曲子彈得不是那么嫻熟，但傳達的情意卻很濃。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在月仙身旁站住。月仙的表情如這曲子一般哀婉，眼睛里藏著無限情思，孫逸飛又想起他的那個夢，看不清夢里的人長什么樣，也不知道夢里發生了什么事，只剩夢醒后心里久久的惆悵。

月仙知道孫逸飛正在看著他，便抬起頭來大膽地和他對視。

孫逸飛躲開了她的眼光，心想：“她怎么能這么看著我呢，不是都已經有了丈夫了么？”

月仙站起來，將身子挪向孫逸飛的眼前，直直地看向他。

孫逸飛緊張得不敢呼吸，也不敢吞口水，憋不住用力倒抽一口氣時恰好被月仙發現，月仙忍不住笑了，孫逸飛一邊覺得有些尷尬，一邊又覺得月仙這么笑真是好看極了。

孫逸飛將呼吸調勻后說：“你說你彈的一般是因為很久沒碰過琴了吧？”

“是啊，在這兒不方便，以前姥姥不喜歡我彈琴。”

“你好像以前也說起過你姥姥。”

“是啊，我一直和姥姥相依為命啊。”

“是嗎，你不是說……你那個老爺是你丈夫。”孫逸飛一不小心又說到這個話題上了，他又想問，問了以后自己又要后悔。

月仙不知道怎么回答孫逸飛說到的這個問題，她怕自己越說越說不清，只好閉口不答。

孫逸飛看月仙不說話，意識到自己問得不該，神情一下變得溫柔起來，月仙將纖手伸入孫逸飛掌中，孫逸飛愣了一下，感覺著那只手的柔軟和冰涼，很想把它握起來，可他還是把手縮回了，他又怕傷到月仙，輕聲說：“你這樣不對。”

月仙對孫逸飛的反應非常不解，心里默念道：“他如果不想和我靠近，可以說他不喜歡這樣，干嘛說我不對呢，我不過就碰了下他的手而已，我又沒打他。”

雖然月仙對于凡人的道德約束不能理解，但她隱隱約約猜到孫逸飛應該是說她有丈夫了還與其他男子接觸的事。

回來后她便問張媽：“張媽，如果一個女人已經嫁了人了，她還去牽別的男人的手是不是不對？”

“這你都不知道啊？都嫁人了還做出這種事，那就是不要臉。”

“不要臉，有那么嚴重嗎？不要臉的女人男人是不是也瞧不起她？”

“那是肯定的，這種不正經的女人誰都瞧不起。”

“那男人呢？是不是也不會去靠近成過親的女人。”

“當然，這樣的也是不正經的男人。”

“那要是她男人死了呢？”

“那也不能隨便牽一個男人的手啊，得為她男人守寡。唉，我男人就死了好多年了，孩子生下后我也沒改嫁，自己出來做事養我那孩兒。自己是辛苦了一輩子，可是我沒落下壞名聲啊，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你看看我，有誰說過我半句多話沒？”張媽說著一臉自豪。

“名聲有什么用呢？一個人孤伶伶地，去換這個名聲，多不值得。”月仙對張媽說的名聲非常不解。

“我說，孩子，這些話你和我說說就行了，可千萬和別人說不得，你清清白白一個姑娘，怎么說出這些個話來喲。”

月仙聽了更不懂了。

張媽看月仙問了她這么多話，愛打聽的習性促使她接著問下去，她說：“我看你年紀好像也過了婚嫁的年紀了吧，難道是嫁過人的？”

“是啊。”

張媽看月仙這么回答，心里一陣高興，想著又有好多事情可以打聽了：“嫁的什么人？怎么又跑出來了呢？”

“我說了你也不認識，我還是不說了吧，他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月仙不知道對張媽這么一個愛打聽的人應該有所保留，只是單純顧及到駱城死了一百多年了，說出來怕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張媽看月仙說到這里神色黯然，也不好再往下問了。

月仙不懂的是，為什么孫逸飛也和張媽一樣，認為她一個嫁過人的人和他靠近就是不對。她想：“難道我嫁過人了就不能再和他靠近了嗎？我像今天這樣碰了一下他的手，就要被他看作是不要臉的女人？真不懂他們這些人為什么要這么想，照他們這么想我豈不是以后都只能在山里陪姥姥了。我既然都對他說過我有丈夫了，就不能再騙他說沒有了，他是不是以后都不會再靠近我了，是不是以后都會避開我不和我說話了？”

她越想越苦惱，本想著要接近孫逸飛，讓英子自己主動不進孫府的，結果今天這么一鬧，全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