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嬌嬌與月仙熟識之后便開始講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說,她本是常州一商人的女兒,幼時喪母,后來家道中落,被人退了婚后遲遲未嫁,兩年前遇到了孫和,覺得孫和是自己想嫁之人,遂下定決心等他,至前陣子父親去逝,他又懷有身孕,才不得不跟著孫和來孫家。
丁嬌嬌是聰明之人,自然知道要在一處地方立足,人心最重要,她的第一步就是要和一個能以真心換真心的人相互攙扶,所以與月仙相處時,全然不擺主子的架子。
孫逸飛在亭子里坐著,將《荇池遺音》攤開在桌子上,抬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看到何蜀桐連跑帶跳地過來了,兩只手還在空中舞著,像是在擺什么招式。
“哥,我新學的拳法,打一遍給你看。”說完又跳下臺階,開始耍拳。
孫逸飛對于他的拳法全無興趣,眼神冷漠。
何蜀桐打完拳又跳上亭子,小臂在胸前交叉,低下頭,把眼睛翻上來,擺出一副自認為很酷的姿勢,問道:“哥,怎么樣?有沒有很威風。”
孫逸飛說:“差不多呀,和小時候練的拳差不多。”
何蜀桐握起拳,背對孫逸飛,將拳頭往石桌上一捶,說:“是可忍,誰不可忍!”
孫逸飛冷冷地說:“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蜀桐回看一看,孫逸飛又陷入沉思狀態了,瞬間感覺自己已成了空氣。
孫逸飛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想找找存在感,想找話和孫逸飛說。
“哥,你這是什么書?也拿給我看看。”
“你還看書,就不說《莊子》這種你鐵定看不下去的書了,《孟子》你看了嗎?”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下去,你把這書拿給我。”
孫逸飛把書遞給何蜀桐。何蜀桐翻了幾頁,說:“這都是啥呀?這不是書,人的思維理解不了。哥別看了,我們出去騎馬吧,好多天沒騎馬了,我屁股癢。”
孫逸飛白了他一眼,又不理他了。
何蜀桐繼續找話題:“哥,過幾天就要娶英子姐姐了,難道心情不激動,我心情一好就想打拳,想喝酒,想騎馬,哥,難道你不激動?”
孫逸飛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說:“有啥好激動的?”
何蜀桐說:“不是都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么,意思就是娶親和考了狀元一樣,都是開心的事情啊。”
何蜀桐見孫逸飛不說話,又接著說:“唉,得了,哥,我就沒見你很高興過,可能你這種人就只會偷偷高興。”
孫逸飛說:“好啦,你也不小了,離洞房花燭夜也不遠了,到時候你自然知道有多高興了。”
說到這里何蜀桐做出夸張的笑的表情,肩膀還抽了兩下,說:“我是不小了呀,我娘怎么還不給我找媳婦呀,你看看我相貌堂堂,能說會道,吃苦耐勞,我娘大概是覺得我不愁找不到媳婦,所以不急。婚姻大事,還得我自己操心,哥,要是有漂亮的姑娘可一定要記得我。”
何蜀桐說完后做出一副拜托拜托的表情。隨后,他眼珠子一轉,露出幸福的笑,說:“哥,府上不是有個漂亮的姐姐嘛,昨天還看到了的,怎么今天沒出來呢?哦,就是服侍姨娘的那個姐姐,叫月仙……”
何蜀桐還沒說完,孫逸飛就打斷了他:“她不行!”
“為什么不行?她就是我喜歡的類型。”何蜀桐說完兩手托著臉,嘴角上揚。
“她比你大好幾歲呢,而且……好像是有主了的。”
“好像,你說好像那就是不一定咯,我要去問問清楚。”何蜀桐說完就打算走。
“哪有像你這樣初次見面就直接問人家這些的?”孫逸飛說。
“不問,那怎么辦?難道找人去她家里打探,就算是這樣,那也得問問她家在哪兒。”
何蜀桐說到這里發現孫逸飛看向了別處,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月仙提了個籃子正在走廊里走著,便大聲喊道:“嗨,月仙姐姐,來一下,我哥有個問題要問你。”
月仙聽到孫逸飛有問題要問她,心里激動了一下,加快步子向亭子這邊走來。
孫逸飛看到月仙過來了,對何蜀桐白了一眼,說:“無聊!”便自己走了。
月仙看到孫逸飛沒和自己打個招呼就這樣走了,頓時就來氣,說:“不是有事問我嗎?”
“是他要問你。”孫逸飛說。
“那你也用不著走啊。”月仙還是一臉不快。
孫逸飛沒有回答,徑直走了。月仙看著他的背影很想罵他,可想到何蜀桐還在旁邊看著,只好作罷。
何蜀桐對著月仙滿臉笑容,他的臉白凈俊俏,笑起來一派天真,月仙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笑了,瞬間就覺得不生氣了。
“月仙姐姐,我表哥說你已經有婆家了,是真的嗎?”何蜀桐問道,然后瞪大眼睛,歪著頭像小孩一樣等著月仙的回答。
“你覺得呢?”月仙看多了孫逸飛那張板著的臉,一下覺得何蜀桐很可愛,讓人看著心情都好很多。
“我是不信的,而且我也希望表哥說錯了。”他呆呆地看著月仙,心里在不斷地重復著“姐姐好美啊”。
“哈哈,張媽和我說,表少爺話多,和誰都容易聊得起來,還真是這樣呢。那我問你,你多大了?”
“我十七歲。月仙姐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丈夫好像不在人世了,又好像還在,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不能。”
“我也只能說這么多了。”
“好像不在人世了,又好像還在,這是什么意思呢,這么復雜的話,可能只有表哥這種讀書多的人才懂。”何蜀桐念道。
何蜀桐這一下還真想跑過去問孫逸飛,可看到月仙在這里,又想多和月仙說一下話。
“姐姐來這兒多久了?”
“我是夏天來的,現在都秋天了。”月仙在明月洞時只知四季,不知月份。
“那在這兒每天就做這些事情,不會覺得無聊嗎?”
“不然呢?還能有什么好玩的事嗎?”月仙猜到何蜀桐肯定有什么好點子。
“當然,打拳,練劍,騎馬……”一說起這些事情何蜀桐就眉飛色舞。
月仙突然一笑,心想:“這人真適合去和姥姥做伴,就是話太多要被姥姥嫌棄。”
何蜀桐想了想,又說:“這些事情女孩子都不喜歡,我再想個你可能喜歡的。”
月仙說:“打拳,練劍,這些就算了,騎馬你可以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