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回到孫府剛打算進房間的時候,聽到有人輕輕咳嗽,回頭一看,是何蜀桐。
他走過來說:“月仙姐姐怎么這么晚了還在外面?”
月仙答道:“我上茅房。”
何蜀桐心想:“怎么還穿戴這么齊整地去上茅房,難道她是約了什么人?”又覺得不方便問她這么多,便道:“最近晚上還是少出去的好,晚上你要是怕,也可以喊我一聲,我聽得到的。”
月仙道:“真是辛苦你了,為了大家伙,你自己都睡不好覺。”月仙說完就轉身進屋了,夜色下她的背影極為模糊,卻仍然顯得裊裊婷婷,如扶風弱柳一般,打動著何蜀桐的心。
第二日,何蜀桐像往常一樣去找孫逸飛說話。
孫逸飛問道:“昨晚怎么樣,沒有什么響動吧?”
“沒什么響動,可能入夜了大家都不敢出房間吧,我晚上出來過幾次,沒聽到什么響動,哦,快四更天的時候竟看到月仙姐姐在外面……”
“她?”
何蜀桐想著還是不和孫逸飛說月仙的事了,萬一月仙真要是約了什么人,那可是人家的私事,不好在背后和第三個人說,如果真只是上茅房,那就更沒什么好說的了。
想到這里,何蜀桐便答道:“沒什么,可能就是上茅房。”
但孫逸飛是個細心的人,看得出來何蜀桐是欲言又止。
這時月仙推門進來,看到何蜀桐也在,先對何蜀桐笑了笑。走近了才看向孫逸飛,說:“丁姨娘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上好的活血藥,讓我給少爺送過來。”說著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布包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后打算離開。
何蜀桐說:“怎么,看到我在不好說話呀,這么急著走。”
月仙說:“哪里的話,是怕擾了少爺休息了。”
孫逸飛對月仙說:“你去我書房把我的琴拿來,《荇池遺音》也拿來。”
何蜀桐假裝不開心,撅著嘴說:“就欺負我不懂這些,我走了。
等月仙把琴拿過來時何蜀桐已經出去了,孫逸飛靠著床坐了起來,吃力地移動著身體,在找一個能穩穩地坐起,又不會牽動到腳的姿勢。月仙立馬放下東西去扶孫逸飛,一只手扶著他的后背。
月仙道:“怎么坐起來了?這還沒幾天呢。”
孫逸飛道:“腿不動就行。”
月仙將琴遞給孫逸飛時,才好好地看了看他,她覺得好像和他分開了很久一樣,看著他的頭發、肩膀、眉毛、眼睛,又回想起駱城躺在她懷里的樣子。
孫逸飛只顧低頭擺弄自己的琴,但眼角余光卻在感受著月仙的存在,恍惚間他好像是回到了某個夢境里,看不到她的臉,只能夠模糊地感受著她的存在。
孫逸飛又將琴遞給月仙,道:“這兒有琴譜,你把那首《尺素長》再彈一次給我聽聽。”
月仙道:“我上次彈的時候的確有忘的地方,因為太久沒碰琴了。”
“多久?”孫逸飛問道。
月仙遲疑了一會,說:“很多年了。”
看到駱城親手寫下的曲譜,月仙又像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將自己心里的愛戀之情通過琴聲,傳達給心愛的人聽。
孫逸飛一聽到這首曲子,就會想到自己的那個夢,好像夢里的人與這首曲子也有著某種淵源,夢里的人、夢醒后的感覺以及這首曲子都讓他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每當陷于這種感覺之時,他總以為自己已與月仙相愛,但只要稍微一清醒,又覺得這只是自己的幻覺。回歸現實時,他的心里總是悶悶的,說不出來自己的感受。
月仙彈完后,轉身朝孫逸飛走過去,她看到他的眼神明明和駱神是一樣的,她坐在床沿上,將自己的手伸上去握住了孫逸飛的手,他的手是溫熱的,好像有一股暖流從手上流向她的心里,讓她想要擁抱他。
月仙的手卻是涼的,像綢緞一般涼,隨時都要滑走,他想要把這只手握住,可最終他還是松開了。
月仙說:“我的命是少爺救下的。”她明明知道即使當時孫逸飛不救她,她也不會出什么事,但她仍要這么說,她想用生死來捆綁他們之間的感情。
孫逸飛道:“別這么說。”
“我就知道少爺是怕我以身相許。”月仙的語氣變得俏皮了。
孫逸飛微微一笑,月仙感覺,他這一笑不過是想把這件事,或者是他們之間的事,就這樣一筆帶過。
想到這里,月仙開始有點生氣了,一氣之下心里憋了很久的那句話便脫口而出:“少爺是不是喜歡我?”
孫逸飛抬頭看著月仙,看到的是她一邊的側臉,他想起剛剛與她的手接觸的那種感覺,干凈又冰冷,像是很快就要滑走,她的臉也是,美得像一個幻影,好像隨時都要消失。
他為她心疼,那種感覺說不出口,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月仙明明知道他不會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可還是希望他能給她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最后結果卻只能如她猜想的那樣,她不懂得掩飾心里的失落,神色變得黯然。
但她仍然相信他心里是有她的。
她本以為孫逸飛不會再說話了,但他認真地看著她說:“你干嘛非要問我呢,你是怎么感覺的,那就是怎樣的。”
月仙雖然沒有馬上明白他這句話,但她心里卻突然有了一些甜絲絲的感覺。
孫逸飛指著琴對月仙說:“你把琴拿來,我再將這首曲子彈一遍,你來聽聽。”
月仙把琴小心地放在孫逸飛身上,孫逸飛因整日躺著,有幾縷頭發從臉的一側垂了下來。月仙感覺他與平時那種嚴肅的樣子有點不一樣了,與駱城開始有了幾分相似。
琴聲牽繞著月仙的心,讓剛產生的那一些甜絲絲的感覺又不見了,她的心里像是有了一種感情,她無法去表達,任著這種感情一直在心里綿延。
琴聲停后,月仙說:“同一首曲子我們倆卻彈得不一樣,這首曲子經少爺一彈呢,聽著的感覺就變得復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