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旺愣了一下。他緩緩看向面前的林若雪,她正低頭玩弄自己的長發,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劉旺登上了自己的QQ,果然看到了陳藝欣發來的鋪天蓋地的消息。他一條一條地讀著,眼眶情不自禁濕潤了。
陳藝欣問他怎么還沒有回來,為什么突然下線了,為什么吃晚飯的時候看不到他,為什么去教室里找不到他,去寢室也找不到他,為什么說好的草莓味的奶茶沒有帶到,為什么同學們都說沒有見到他,為什么室友說他晚上沒有回來,為什么第二天等到寢室關門也沒有等到他出來,為什么約定好一起復習備考他卻不見了,為什么期末考試的考場中他的座位是空空的,為什么那么久了他還是沒有再次出現。
陳藝欣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是個愛胡思亂想的孩子。自己這樣突然消失,她一定會不知所措,她的心里一定承受了不少的折磨和煎熬。
劉旺一想到陳藝欣找不到自己時失落無助的神情,情緒就壓抑到讓他窒息。他回想起運動會那天自己在寢室玩游戲玩過了頭,陳藝欣一個人傻傻地等在樓下,一等就是幾個小時,他的心里像有刀子在扎一般。
對話框里還保留著那天他還沒有來得及發送出去的那句話“我快要到了”。
劉旺的心里忽然一陣心酸。他看了看周圍,明亮而空蕩蕩的病房,一切就跟做夢一樣。
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醒著,還是正夢著。
他本來急切地想要聯系陳藝欣,想要告訴她自己現在在哪里,想要告訴她他很想她,想要把一切都說給她聽??墒牵謾C的手經過一場車禍好像變得遲鈍了許多,半天也打不出一個字來。
他想起了曾經那個縮在陰暗的角落里面,提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卻連走上前一步的勇氣都沒有的男孩。
算了,這樣也挺好。
忽然,一個熟悉的ID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喲,劉總你居然上線了?今天吹的一定是仙風。快來帶我打皇室啊?!倍∠扇说念^像是一個日漫蘿莉。
“打個屁啊,我沒手機了,連命都差點沒了?!眲⑼矚g用九鍵打字,所以一只手倒也應對自如。
“???你出啥事了?在外面嫖娼被抓了?”
“我被汽車人襲擊了。”
“哇,兄dei,現在跟我聊天的是人還是鬼啊?”
“是仙?!?/p>
“那你是不是可以休息好幾個月了?”丁仙人發了一個壞笑。
“是啊?!?/p>
“賊羨慕的!我們他媽還要補課好幾天?!?/p>
“好好享受?!?/p>
“你連期末考都逃掉了,太心機了吧!我跟你說,期末考試可狗屎了。我復習的全部都沒考到,考得全是我不會的。每天做那么多試卷有什么用啊,我們班后面幾排最后幾天停課的時候全在修仙,場面不要太壯觀,你沒來真是可惜了。只有前面幾個傻子還在那里無腦地刷題目,有什么用呢?該考什么分數還是考什么分數!這些追名逐利的俗人,怎么能和我們這種超脫世俗的修仙之人相比呢?對吧,劉總?”
丁仙人像突然上了發條一樣,一下子發來一堆消息,劉旺理都沒理他。
他又一次點開陳藝欣的頭像,她的頭像是一個比著剪刀手的女孩。劉旺將那個頭像放大放大,放大到不能再放大,然后目不轉睛地盯著。
他的腦海中有一個歡快的影子在跳動,她比著螃蟹一樣的剪刀手,笑著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忽然,她又獨自一人站在學校操場主席臺旁的看臺上,四下無人,天地遼闊,她孤單的背影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陽光也顯得昏暗許多。
“旺仔,你去哪里了?”
“旺仔,我在這等你很久了?!?/p>
“旺仔,你說要見我一面,莫非就是想借我的作業一用?”
“旺仔,你陪我去練長跑吧,我今年一定要拿到第一!”
“旺仔,我以為是我讓你覺得丟人了,你不想理我了。”
“旺仔,你終于來了。”
“旺仔,每一個人都覺得我是個沒有煩惱,永遠快樂的假小子。”
“旺仔,我其實偷偷看到你了,你在角落里面,一直望著我這邊?!?/p>
“旺仔,我覺得你變得開朗了,而且更可愛了。”
“旺仔,我好想你?!?/p>
……
劉旺的眼眶紅紅的。他看著頭像里比著剪刀手的女孩,蠕動著嘴角,自言自語道:
“你沒她好看?!?/p>
她的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劃過。
“你怎么哭了?”楚文浩靠在枕頭上,關切地問道。
那個驚慌失措的女孩趕忙拂去臉上的淚珠。
“沒有,你看錯了?!?/p>
楚文浩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嬉皮笑臉地說道:“都說了,我就是腿上和手上被燒傷了,又沒毀容,不用替我難過。你看,我帥得很依舊啊?!?/p>
一邊說著,他一邊拿起床頭柜上的梳妝鏡自己照了照,還摸了摸自己亂蓬蓬的鳥窩頭。
“噗!你要點臉好嗎!”女孩開懷地笑了起來。
楚文浩也跟著呵呵傻傻地笑了起來。
“你餓了嗎?想吃點什么?”
“我隨便啦?!背暮频卣f道。
“那我去給你買?!迸睦吓f的木椅上站了起來,把他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挪了挪,“以前都是你照顧我,現在換我來照顧你了?!?/p>
“我們的猩猩好像突然長大了嘛?”楚文浩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我就當你在夸我吧?!迸⒚鏌o表情,語氣像冰山一般冷漠。
她轉過身準備離去,楚文浩卻一把抓過了她的手腕。
“其實,出事的那天,我見到過他一次。”
女孩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為寒冷。
她猛地轉過身來問道:“什么時候?在哪里?”
女孩的眼神中滿是期待和急切,楚文浩的心里突然一陣壓抑,眼神也如快要燃盡的蠟燭,漸漸暗淡了一下。
“在黑網吧樓下的手機店。”他淡淡地說道,不再去看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