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果然是好東西,它在不知不覺間謀殺著劉旺的時間,讓他不必每天看著天花板發(fā)呆。
雖然一只手的情況下,手機上很多事情做不了,比如打皇室戰(zhàn)爭,不過看看微博動態(tài)什么的還是可以的。
劉旺沒有什么閱讀愛好,只是隨意地在各種頁面上翻來翻去,看到什么讀什么。
半天下來,他從城市看到農村,從浙江看到黑龍江,從中國看到日本,從亞洲看到美洲,從地球看到月球,從太陽系看到銀河系……
他的腦子暈乎乎的,只想閉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一覺醒來,他卻連自己在哪都忘了。
直到他條件反射地想去拿枕邊的手機時,劇烈的疼痛才提醒他,自己如今是個木乃伊。
“下午好?!绷秩粞┑穆曇粝癫凰僦完J入他的耳朵,刺激著他的耳膜。
劉旺曾幻想,當自己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陳藝欣,她在自己的枕邊,慵懶地深呼吸,淺淺的小酒窩隨著她的呼吸時隱時現,一時間,她的眉宇溫柔了歲月。
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為什么你又在這里?”
林若雪皺了皺眉,不過轉瞬即逝。
“怎么?不歡迎我嗎?”
她今天穿著一件寬松的橙黃色棉襖,一條加厚的黑色長筒襪,上下半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雙腿格外纖細。
她坐到劉旺床邊,夾雜著人造花香的秀發(fā),輕輕垂落在雪白的棉被上面。
“不敢?!眲⑼策^頭去。
林若雪笑了笑,像窗外透進來的暖陽。
“知道就好,你現在可沒有反抗的余地。”
“你要干什么?”劉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當然是趁人之危啊?!绷秩粞男Φ?,一邊說一邊俯下身子,將臉貼近劉旺。
她的長發(fā)垂到了劉旺的臉上,劉旺覺得有些不舒服,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能把林若雪推開。
“癢死我了,你要干嘛?”
林若雪的臉和他靠得很近。
劉旺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著她。她的皮膚很白,像雪花一樣,臉上清爽得看不出一個毛孔。
“你說呢?”林若雪故意把語氣放得嬌弱,宛若傳說中的林妹妹,“你從來沒有好好看過我,你是不是該給我一次機會?”
劉旺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穩(wěn)一些,不去直視那雙晶瑩的大眼睛。
“你怎么會喜歡我呢?我有什么好?”
林若雪抽動嘴角,仍舊注視著他。
“你和別人不一樣。”
“什么?”劉旺不解。
“雖然你總是一個人,可是你所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好像染上了你的色彩,你的氣質?!?/p>
“什么氣質?”
“我也說不出來,大概是一種與別人不同的氣質。它讓我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你,了解你。”
劉旺沉默了一會。
林若雪的眼神依舊認真而專注,讓劉旺不敢去看她。
他長嘆一口氣。
“你想多了,我沒有什么與別人不同的。那都是你自己的幻想而已。”
“是么?”
“對。就是幻想。你人為地把我勾勒成你想象的樣子,但其實我并不是那樣的?!眲⑼舱J真地看向她。
林若雪的眼眶中有晶瑩的液體閃動。劉旺突然心軟了一下。
“我真羨慕她?!?/p>
“嗯?”
“她可以,一個人霸占你的心,讓你再容不下別人。”
“……”
“如果,我比她先認識你,我會有機會嗎?”
“我說過,有些事不能強求。”
眼淚終于如斷線的珍珠從眼角滑落。
劉旺的心很痛,他很想幫她拂去眼淚,可是他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想起了魚。魚的眼睛是閉不上的,害怕的時候,它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劉旺突然有些害怕,他覺得自己仿佛要失去什么了。
“好吧,我知道了。”林若雪長長地嘆了口氣。
陳藝欣獨自走在公園的小路上。隔著一條馬路,對面是燈火通明、繁華喧囂。而這里曾經靜謐得有些詭異,但經過裝潢之后,漸漸地有人選擇來此散步,消遣時光。
她每天都會來這里。她曾在這里拾起過一個孤獨的靈魂,可是后來弄丟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她拾起了劉旺,還是劉旺拾起了她。
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靜靜地在這里游蕩,像個孤魂野鬼一般。
她似乎在尋找,在期待。也許下一個轉角,她就會看到她朝思暮想的臉頰。
但也許,她會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漂泊下去。
她坐到了大樹下的長凳上。馬路對面的那家餐廳,閃爍著刺眼的燈光。
“我不愿讓你一個人……”
她自言自語道。
凜冽的風,像是離歌。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緊接著,是令人愉悅的鈴聲。
劉旺很久不上線后,陳藝欣開了個會員,設置了上線提醒。
她驚喜地從大衣的口袋中掏出手機。
真的是他!
陳藝欣看著劉旺的頭像,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拿著手機的手一直在顫抖。
她點開對話框,在輸入欄里打上一句“你終于上線了”,猶豫了一會又把它刪掉了。
她又打了一句“終于等到你了”,可是又覺得不妥,繼續(xù)刪掉。
“在嗎?”刪掉。
“你在做什么?。俊眲h掉。
“這些天你跑哪去了?”刪掉。
“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刪掉。
“你是不是沒看到我給你發(fā)的消息?”刪掉。
最后,她的眼光落在了輸入欄里的那句“我好想你”。
點擊發(fā)送鍵。
她揪著自己的褲子,有些忐忑。
明明是男女朋友,為什么我們之間像隔著萬水千山。
劉旺在病床上,看著對話框里突然多出來的那行字,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覺。像糖葫蘆,又酸又甜。但更多的是酸。
他臉上表情的微妙變化,林若雪全部看在眼里。她不再去看他,自顧自地玩起了手機,反正班上有那么多男生爭先恐后地要帶她打游戲,何必糾結在一個木乃伊身上呢?不過偶爾,她還是會偷偷瞄一眼病床上的那個家伙。
“嗯。”劉旺磨嘰了半天,就發(fā)了這么一個字過去。
陳藝欣看到劉旺終于回消息了,從長凳上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