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剛剛過了午后,實際上正是一天之中陽光最為明媚的時候,然而蜘蛛叢林內卻顯得非常幽暗,僅有零星的光斑從重重的樹冠中穿透而下,艱難的到達地面。
莫寧帶著安妮正在小心的往林子深處推進。他們的皮靴在充滿了腐殖質的黑色肥沃土壤里留下了一個個半寸深的腳印。
獵魔人和學徒不斷的前進,耳邊不時的響起鳥兒的鳴叫,然而卻始終見不到它們的所在。
即便是靈巧的飛鳥也知道樹冠下是另一個充滿危險的空間。
直到在遠遠的與些許林間的住民打了照面之后,安妮終于開始看見了類似蜘蛛存在的痕跡。倒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樣是巨大而規整的蜘蛛網,而是一根根連接在樹根、樹干和樹枝上的蛛絲,遠遠的延伸入樹葉層內,不知所終。
莫寧看出了徒弟小姐的疑惑,向她解釋道:“育母蜘蛛的軀干有山羊那么大,八只利爪張開總寬差不多三到四米。單純的蛛絲網無法支撐它們的體重,幾根蛛絲也往往限制不住成年的鹿、野豬等等獵物,畢竟沒有動物會蠢到一頭往巨大的蛛網里沖?!?/p>
“所以它們實際上不依靠蛛網的黏性來進行捕獵。通常你看到的那些單根的蛛絲就像是他們的哨兵,獵物的觸碰將會立刻讓它們覺察,然后這些兇狠的獵手就會在厚厚的樹葉層上跳躍前進,無聲的追逐,最終將獵物撲倒?!?/p>
莫寧說著,指了指邊上一根連在樹干上的蛛絲。
“不過你現在不需要擔心,我們的氣味會讓蜘蛛以為是好動的掘地蟲,雖然這片林子里并沒有這種巨大的蠕蟲。”
很快,兩人便遇到了幾個游蕩的失心鬼。這些迷失了自我的呆滯魔物在這陰暗的密林里有時候并不好分辨,不過由于有莫寧的“失心鬼感應”,他們總能做到先敵發現。
單個的失心鬼已經無法為徒弟小姐提供任何的經驗,所以獵魔人只是簡潔的命令她去將其殺死。
一切都非常的順利,讓安妮覺得這片森林似乎并無什么特異的危險。
然而接下來的場景很快就讓徒弟小姐笑不出來了。
讓過幾根蛛絲,從一根粗大的樹干后繞出的安妮正對上了一個巨大的長條形蛛絲囊。
蛛絲囊成純白色,僅有上部有開口,露出了一只成年雄鹿的腦袋。層層疊疊的蛛絲纏繞在一起,將這個可憐的獵物包裹的密不透風——毫無疑問,這頭鹿已經死透了。
然而最讓安妮背上汗毛直豎的是此刻這個豎直的“尸袋”正在不規則的“波動”著,仿佛里面有什么東西就要破口而出。
“哎,老,老師,這里好像有問題額?!币幌虼竽懙陌驳铝_妮硬是壯著膽子杵在原地,磕磕巴巴的朝還在背后的老師匯報了起來。
絲囊動的更加厲害了。
“哎呀,老師你在哪兒???”安妮再無法克制自己心中的毛骨悚然感,趕忙掉頭找起了靠山。
然后徒弟小姐一頭撞到了從樹后繞出的莫寧的懷里。
“老師,老師,那里有頭鹿好像死的很不服氣,想尸變?。 币话驯ё×死蠋煹难材菁奔钡睾暗?,她的小腦袋瓜子里的澎湃想象力已經起飛了。
不得不說這種場景確實讓人有些倒胃口。
“啊,安妮啊,沒事,獵魔人怎么能害怕尸變呢?!蹦獙幷Z氣平淡的說著,然后把懷里的安妮拽了出來。
不過他的臉上帶上了一絲奇怪的笑容。
徒弟小姐的小圓臉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紅,背靠著神裔讓她膽量大漲,終于還是抬起頭看向了“波動”的越來越劇烈的蛛絲袋。
終于,不堪重負的蛛絲表面出現了數道崩裂,然后黑色的細沙從里面緩慢的滲了出來。
似乎不太對?徒弟小姐向前挪了挪然后定睛看去。
不,這不是沙,而是無數沙子般細小的蜘蛛幼蟲正在爬出。
此刻,黏連成團的蛛絲仿佛干硬了一般從雄鹿的軀體上剝落,然后本來還保持著生前般豐滿形狀的鹿身開始迅速干癟下去,密密麻麻的小東西從它已經被吃空的尸體內爬了出來。
片刻后,空中只剩一張尚顯完整的鹿皮。
安妮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全是那種窸窸窣窣的蟲子爬行聲。一下子,徒弟小姐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這可比尸變刺激多了。
“討,討厭啦!”安妮終于難以忍受,尖聲叫道,聲音仿佛尖銳的短刀劃破了密林中的靜謐帷幕。
然后,利劍出鞘的聲音在她的背后響起。
“喝下雷霆,準備迎戰。”
老師冷靜的聲音安撫住了安妮瀕臨崩裂的小心肝,她終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懼,果斷的聽從老師的指揮,右手拔出了背后的維吉爾,左手往嘴里灌下了藍色的雷霆。
雖然她還不知道敵人是誰。
終于,上方傳來的樹枝開裂聲為她指引了方向,就在那頭可憐的雄鹿的上方,一只有圓桌大小的育母蜘蛛正定定地凝視著她。
這顯然是一位焦急等待孩子們孵化的母親,出于育母蜘蛛最強大的本能母性,它甚至克制了自己對于獵魔人身上氣味的強烈厭惡,而始終守在蛛卵的身邊。此刻,不知其數的蜘蛛幼蟲正沿著掛在樹枝上的蛛絲拼命的向上爬去,最后一個個藏進了育母蜘蛛背后的無數角質孔內。
這些數量以萬記的幼蟲將會不斷的競爭然后死去,甚至在食物不夠的時候互相吞食,直到少數幸運兒能夠長大。
然而,盡管如此,它們的母親依然會提供所能提供的最佳的資源,排除所有可以排除的危險。
比如巢穴邊長得像人的掘地蟲。
完成了一個周期的低級魔藥適應訓練的徒弟小姐其實還無法駕馭中級魔藥,不過可以隨意施展的對手難得。莫寧依然選擇讓安妮喝下了雷霆,來面對她獵魔生涯中第一個有挑戰性的對手。
育母蜘蛛在所有的孩子歸入它們的溫床后,輕巧的從樹枝上躍到了地面。
面對一位護子心切的母親,獵魔人知道沒有道理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