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爛泥似的尸體被拖到遠離河水跟森林的亂石灘里，隨著陣陣濃煙的升起，在一團烈火中焚燒殆盡。
丑魚默默地站在不遠處看著，直到尸體徹底燒完、火苗散去，他才領著兩個同伴一起往回走。
神明說過，死去的人最好安置在特定的地方埋起來，或者直接用火燒掉，尤其不能丟進河里，免得讓水生出病菌來喝壞了部落里的活人。
盡管沒誰知道“病菌”是個什么，但神明的話終歸是沒錯的。
三個原始人一邊走一邊把地上散落的木矛收集起來重新捆好，起初聽到神明的命令時還有些意外，以為讓他們對付的是什么強大的人物，沒想到是個渾身肥肉亂顫、只會倉惶逃命的廢物，這樣的人居然也敢去招惹那位天神大人，簡直是自尋死路！
丑魚回憶起方才神明殺掉對方的過程，不自禁地咂巴著嘴，對付仇敵就該是這樣啊，一點點碾碎骨頭，聽那怒罵、慘叫、求饒，他暗想那人肯定是把神明得罪慘了，不然以神明一貫仁慈的行事作風，不可能會選擇那么殘酷的報仇方式…
“回來了？”
黑齒部落前，等得心焦的飛毛酋長一看三人返回，瞥了瞥丑魚大腿上的胎記，立刻上前問道：“天神大人交代的事你們做好了沒？他老人家有沒有頒下新的神意？”
腿上與生俱來的丑陋魚形胎記，便是“丑魚”名字的由來，也是分辨他身份的最好標識。
“酋長放心好了，我們已經干掉了神明的敵人！”
丑魚驕傲地拍了拍胸脯，接著說道：“天神大人讓我們捎話回來，盡快組織兩隊人進林子里，森林深處隱藏著對我們的下一個考驗?！?/p>
“那里面肯定有其它部落，天神大人是想讓我們吞并它么…”
飛毛酋長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不銹鋼扎帶，動作比撫摸女人的脊背時還要輕柔。
只要干掉那個藏在山林的部落立下大功，肯定就能解掉這破帶子了吧？
丑魚三人沒打擾酋長思考大事，分散開來各回各家。
前段時間把留守飛毛部落的所有人都遷移過來后，黑齒部落的規模頓時翻了一倍不止，眾人按照神明的說法將所有帳篷分行、列擺得整整齊齊，還編上號碼，看起來倒是比起初那種亂七八糟的模樣好了許多。
丑魚的家在一百三十一號，是個只有四根柱的小帳，他轉眼看了看部落中央的方向，那里為至高無上者搭建的可是十六根柱的大帳，估計足夠神明和十個女人躺著打滾吧？
搖搖頭，丑魚收回目光正打算隨便翻幾個果子充饑時，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你…要吃烤蘑菇嗎？”
丑魚疑惑地望過去，看到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手中捧著一張寬大的葉片，里面是烤好的一堆蘑菇，正散發著絲絲熱氣和香味。
咕嚕…
丑魚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抬眼發現這女孩很陌生，脖子上也沒有戴那種亮晃晃的帶子，他詫異道：“你是黑齒族的？為什么要給我送吃的？”
“因為你們打過來的時候，我弟弟差點被飛矛射死，是你抓住了那支矛…”
女孩的話讓丑魚憶起一些印象，他撓著頭接過葉片，道：“那個孩子長得很像小時候的我，不想看著他死…你也一起吃吧？”
“小時候的你也參加過部落打仗嗎？”
二人坐在帳篷前的石頭上邊吃邊聊，似乎兩族間本該存在的血仇并不是那么明顯。
神色木然的盧楓從上空緩緩飛過，看到這一幕時表情稍微牽動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他不是蠻荒時代的人，無法像這對男女一樣做到有點沒心沒肺的那種淡然，親手殺掉劉勇后除了一瞬間的暢快，更多的是隨之涌現的不安和迷茫。
他的做法是對的嗎？
盧楓落在地上，在兩個黑齒族守衛恭敬的注視中掀開門簾走進大帳，躺在那張鋪滿狼皮的石床上，而沒過多久，剛練習完射箭技巧的阿英就歡快地跑進來，很自然地躺到盧楓身邊，側過臉望著他。
“阿英，如果讓你面對自己的仇人，你會怎么處置他？”
瞥了一眼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盧楓隨口問道。
“…仇人？”
阿英困惑地眨了眨眼，盧楓解釋道：“就是他搶了你費盡辛苦打到的獵物，還想要傷害你最重要的人。”
聽到這話阿英神情猛地一變，晃著小拳頭道：“殺了仇人！我絕不會讓他傷害到您！”
盧楓聞言忍不住笑了笑，低落的心情稍稍好轉，其實道理很簡單，劉勇的所作所為已經侵犯到他的底線，沒有任何悔改的意思且表露出想要報復的念頭，若真放之離開，怕是要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寧小曉的店估計再也沒法開門了。
見阿英咬牙切齒宛如一只小老虎，盧楓捏了捏她的臉，換了個話題問道：“除了我呢，對你重要的人還有誰？我好像沒在部落里看到你的父母或兄弟姐妹?！?/p>
“我沒有兄弟姐妹?！卑⒂⒛莾春莸谋砬轳R上消失不見，溫順地用臉頰蹭著盧楓的手掌，喃喃道：“我的父母被樹林里一只大野豬拱死了，所以我想練好打獵，以后殺了那只豬。”
盧楓注意到阿英講述時臉上并沒有太多的痛恨，但語氣中透出格外的堅定。
想起最初看見圖卷上的畫面時，十一、二歲的阿英便是在盯著一只野雞試圖獵殺，看來那不止是出于興趣，還包含著為父母報仇的執念…
即便在蠻荒時代，對仇恨的看法也是因人而異、因情況而異，尤其對象是一只野豬，盧楓可不會跟小姑娘說什么“冤冤相報何時了”。
阿英的父母是在她十歲時被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不過據盧楓所知野豬的壽命比家豬長得多，很多都能活幾十年，說不定那只野豬依然還好好地活在森林里。
“檢驗你箭術最好的辦法是實戰，已經練了一段時間，你想不想為我展現一下？”
盧楓話音剛落，阿英就立刻興奮地開口道：“想！”
“那好，我們去幫你的父母報仇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