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如何思念,終究一去不返。行商搖了搖頭,手一摸,擦干了面容。他本欲用膳,卻聽院外想起敲門聲,他不由神色一凝,要只是鄉(xiāng)下不比城里,這天這么晚了,是少有人家走動的。
這大晚上的突然來敲門,難不成是奔自己來的?行商想到此處,放下碗筷,他手往腰間放去,那里還藏著三柄飛刀以備不測。
結(jié)果門一開,卻聽谷子娘說道:“唐兄弟,不是說好了明日給您送去么,怎地現(xiàn)在就來了。”
那門外之人笑著說道:“實(shí)在是這批織物等著用,明早有客商從這路過會給捎帶城去,這才這么晚來找你,是小生唐突了。”
行商耳朵好使的很,他豎起耳朵聽了兩句,才知道與他無關(guān)。不過一說起織物,他還多少有些興趣,他就站起身來往椅子那走去,看上面還放著一摞剛織好的衣物,款式不算新,手法倒還說得過去,可布料質(zhì)量實(shí)在不怎地。
這種東西也能賣得出去?行商摸了摸自己那撮山羊胡子,沉吟片刻,對谷子問道:“谷子啊,你家是靠什么生活的。”
“我爹不在,家里那幾畝地早賣出去了,現(xiàn)在就是靠給唐秀才家織點(diǎn)衣物過活的。不過再過兩年等我長高了,我就跟村里的獵戶上山學(xué)打獵,到時(shí)候還能幫娘開柴火,曬魚干,日子就能好些的。”那谷子一臉向往地說道,看得出來他很希望早日幫娘出力。
這行商聽此一言,拿起一件織物在手中摩挲,他低頭問谷子。
“你爹他當(dāng)兵也也有幾年了吧,一直是靠做這織物過活?”
“是啊,怎么樣,我娘的手藝不錯吧。”谷子一臉驕傲的問道。
“額,倒是還可以,就是少了些方法。我說谷子,你娘想你爹爹不?”那行商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想啊,我娘總和我說起爹的事呢,我娘和我爹從小就在村里認(rèn)識的,我娘家以前是大戶家的小姐,后來家道中落流落到此。我爹以前當(dāng)過獵人,農(nóng)閑的時(shí)候總會上山打獵,據(jù)說我娘就是他是打了一頭山豬才娶過門的。哎,可是自從我爹北上抗遼,也不知怎地,就再也沒了音信,前后已經(jīng)兩次托人去找了,也沒找到,后來村里人就說我爹是什么逃兵,哼,他們知道什么!”
行商聽到這里,心里有了譜。他輕撫谷子小腦門,笑著對谷子說道:“谷子啊,我與你也算有緣,明日給我你家一個機(jī)緣,至于能不能接得住,就看你娘倆的造化了。”
言罷也不理會那還有些懵懂的谷子,這行商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大大方方的端坐桌前開始安心用膳。
此時(shí)谷子娘已趕回屋內(nèi),告罪一聲就取了那一摞織物交給門外之人。這行商豎起耳朵一聽,只聽那門外之人還要找什么由頭想要進(jìn)屋,被谷子娘推脫屋內(nèi)來了客人,給攔了下來,那人不多時(shí)腳步聲就遠(yuǎn)去了。
姓唐,唐秀才,行商心里默念道,嘴角微微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第二天晌午,谷子娘倆在屋中驚訝的問道:“什么,要在這開飯館?”
“啊,我看這村子交通頗為便利,眼下剛好沒有飯館,開一個出來,多少能賺些錢財(cái)。”
“可是,我們這并沒有多少錢財(cái)。”那谷子娘有些遲疑的說道。
“誒,這做買賣的自然得掏些本錢,錢的事好說我這有,不過在下畢竟是外地人,在此開店多有不便,還是由夫人出頭兌下飯館為好。”
“這如何使得啊……”谷子娘有些游移不定。
“怎么使不得,到時(shí)候賺了錢先把這兌店的銀子還了,剩下的我們五五開。”
聽行商這么一說,這谷子娘頗有些心動,要是有本錢做些小買賣,她和谷子的日子也能好些,今年冬天比往年冷了許多,正犯愁怎么給谷子添件厚衣裳呢。
“可是,我們既不會什么廚藝,也不沒有什么食材啊。”谷子娘最后有些顧慮地說道。
“哈哈,這個好說,廚藝的事,你且看這個,這行商所屬拿出一本冊子,上面板板整整的寫著十來頁小字,看樣子是早上剛寫出來的。”
“這是……食譜?”谷子娘隨手接過,瞇眼睛看了又看。行商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夫人果然識字,如此就好辦很多。
“至于這食材,到也好說。”行商輕撫胡須說道。
“我知道了,叔叔你是要去打獵是不是,谷子跟你去,學(xué)打獵去嘍。”小谷子蹦蹦跳跳的說道。
“誒,傻孩子,叔叔的確會打些野味,不過這店要真開起來,卻不能如此去做。”
“哦?那是為何啊。”谷子小腦瓜一歪不解的問道。
這小谷子開心的模樣著實(shí)招人疼愛,行商忍住又摸了摸谷子的小腦瓜。
“傻孩子,如果這世間所有的事都需要親力親為,哪怕就是圣人,也要活脫脫累死了,這做買賣么,說到底,還是借勢驅(qū)利,你只需梳理好這生意中的各個環(huán)節(jié),買賣自成。”
谷子眨巴眨巴眼,顯然是沒有聽懂。
行商笑笑對卻對谷子娘說道:“夫人可知道村內(nèi)的幾家獵戶……”
……
話說封平村前不久剛關(guān)門的小飯館,這回又開門了。當(dāng)家的卻不是當(dāng)年的老東家,反倒是村里那個活寡婦谷子娘。
也不知她是哪來的運(yùn)勢,竟得人資助開起了飯館。起初這飯館也就會做幾樣炒菜,雖然味道著實(shí)不錯,可也說不出什么特色。
但隨著小飯館不斷經(jīng)營,先是臨村的酒莊開始給這家供酒,村里的獵戶也不斷提供野味,就連幾家農(nóng)戶也分一些蔬菜來賣,一來一去的,這小店算是逐漸有了人氣。
而更讓人驚訝的是,這店里自從有了足夠的供應(yīng),竟能燒制一些尋常見不到的菜肴,其烹飪手法就連城里的大酒館也難以企及,這一下小飯館的名頭可就出來了,十里八村但凡有什么酒局的,就都往這里招呼,更有一些趕路的商客慕名而來,過封平村一定要吃上一口小店的幾道小菜。
飯館的生意算是徹底走上了正軌,看到這家小店的興起,村里村外的都很高興,覺得這下封平村有名了,也是個長臉的事情,可只有一人對此有些郁郁寡歡,自從這小店開張,谷子娘就逐漸停止了紡織活計(jì),如此一來,這村里的大戶唐秀才,卻不太好再和她多有來往。
唐秀才孤零零一人看著村頭那家炊煙渺渺飯館,臉色有些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