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一副好面孔，整日里卻嬉皮笑臉的扮演著無奈潑皮。
分明一副好心腸，卻整日里吊兒郎當油腔滑調的裝作游手好閑。
他臉上那笑，在路小滿眼里，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閃耀得刺眼。
“什么時候開始承擔起一個大院的？”她說。
陳四臉上的笑容凝固住，呆了片刻，他似是自嘲般的笑著搖了搖頭。
“只是不想讓他們餓死罷了，我還沒那個能耐，能養活那么多人。”他說著又轉頭去挪動地瓜的位置。
“你是在那里長大的？”路小滿問道，“和水仙姑娘？”
陳四手一頓，沒有回頭看她，他笑了笑，“水仙姑娘怎會在那種地方長大？”
難道不是？路小滿疑惑，那他如何與水仙姑娘如此交好？
陳四自顧自說道：“我是在那大雜院長大的，水仙嘛，我兩小時候誤打誤撞認識了，她自小便養在飄香院，她若是在大雜院長大，怎么會學得一身才藝？”
陳四沒有繼續說下去，路小滿便沒有繼續問，只是看著他嫻熟的烤著地瓜。
枯枝柴棍到底是粘上了雪花，有些潮濕，燒著了散發出嗆鼻的濃煙。
“坐那邊去，這邊煙大。”陳四指了指路小滿對面的位置道。
路小滿走到對面，在石凳上坐下，心里對陳四多了一層好奇，也有所改觀。
想起了那一句很多人掛在嘴邊的話，永遠不要妄自評論別人，因為你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
過了一會兒，就聞得到地瓜的香味，也感受到了暖烘烘的熱氣。
陳四拿起來一個小地瓜，滾燙的地瓜在他的兩只手之間快速輪換著，他將地瓜擱在石桌上，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道：“先吃一個小的暖暖身子。”
路小滿點頭，準備伸手去拿的時候，被陳四攔下了。
“等會兒。”他眼神四處探尋，似乎是找什么東西一般。
“怎么了？”路小滿問道，該不是自己想吃了吧？
陳四從懷里拿出一把匕首，在石桌上那個破布包裹上的一角劃了一刀。
他放下匕首，用力一扯，扯下一小塊碎布。
“包著，別弄臟了手。”他手伸到路小滿跟前，抖了抖手中的小布塊。
路小滿抬眼看了他一瞬，伸手接過布塊，心里想說謝謝，嘴上卻不知怎么的，就是說不出口。
她慢慢的剝開烤得焦黃的外皮，輕輕地咬一口，軟軟甜甜的。
那金黃的半透明的瓤肉在咽下去的一剎那，她心里驟然覺得十分溫暖。
“謝謝。”她低聲道。
陳四撥弄著柴火的手頓了頓，他隨即咧嘴大笑，“好吃吧？”
路小滿點了點頭，“好吃。”
再沒有比大雪天吃一個烤地瓜更讓人覺得暖心的了。
陳四又抓起一個地瓜，在雙手中快速跳躍著，他斜側著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翹起二郎腿，手肘撐在石桌上，開始剝地瓜的外殼。
一口咬下去，他夸張的“哇”了一聲，隨即豎起一個大拇指，“真香！”
被他逗樂了，路小滿笑著問：“你經常來這里烤地瓜？”
陳四瞥一眼她，笑道：“對啊，好東西就要偷著吃，要不然哪有自個兒的份？”
他挑了挑眉毛，一副機靈模樣。
路小滿看了看桌上剩下還有十幾個地瓜，道：“這些你都打算吃完？”
陳四笑了笑，他一只手拿著地瓜，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這肚子還沒這么有出息呢，撐著了不劃算，我就勉強讓那群猴崽子嘗嘗我的手藝。”
他語意輕松，笑容明朗，俊朗的五官在雜亂的碎發下，此時格外清晰。
從綠竹林走回去的路上，陳四笑著說了許多他在大雜院長大的趣事，見路小滿幾乎沒怎么說話，問道：“你小時候是怎么過的？對了，你的家人呢？”
路小滿抿了抿嘴，她的小時候，可沒有他那般精彩。
不過就是寫作業和參加興趣班，唯一的娛樂方式就是看電視，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機會也很少。
小時候最盼望的就是暑假去鄉下的爺爺家，似乎那是她記憶里樂趣最多的時光了。
“小時候就是吃飯，干活，睡覺，沒什么特別的。我的家人，”她低頭頓了頓，片刻后抬起眼看著陳四，笑了笑，“他們都不在這個世界。”
陳四愣了一下，心里怪自己多嘴，臉上卻笑呵呵的，“總是要分別的，過好自己當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緊的。”
路小滿點了點頭，沒有應聲。
走到一個岔道口，陳四停下腳步，“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一路上路小滿手中緊攥著的東西也終于拿了出來，“這個你拿著，給他們買點好吃的。”
她塞在陳四手心，便轉身走開。
“哎，你……”陳四拔腿跟上，他將銀票遞過去，“這個我不能要。”
“我不是給你的，我是給那些孩子還有老人的。”路小滿道。
陳四堅持不要，“他們有我呢，這拿女人的銀子，讓我臉子往哪兒擱呢？”
可你不早就拿了水仙姑娘的銀子嗎？路小滿心里疑惑，卻沒有說出來。
作為一個成年人，要懂得維護他人的自尊和堅持。
接過銀票，路小滿抿了抿嘴，“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強求，若是日后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
陳四揮了揮手，“得，我知道了。”
他喚了一聲大寶，扯了扯手中的繩子，牽著大寶轉身離開。
走回去的路上，路小滿一直在想，該怎么樣才能幫到陳四賺錢。
走著走著，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原來是路邊賣烤地瓜的大爺正埋頭在吃自家烤熟的地瓜。
路小滿想了想，走了過去，問道：“大爺，您這地瓜一天能賣多少個啊？”
大爺抬起頭，臉上滿是褶皺，他搖搖頭，“賣不了多少，地瓜好種活，農戶種得多，大多吃自家的，也就只有這縣里有點閑錢的圖個口味鮮罷了。”
好種活？路小滿心思一轉，那就是成本極低了？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個主意，這或許是個賺錢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