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文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按照醫(yī)囑說是還得再住幾天院,但他著急回家,一方面擔(dān)心母親在家照顧孩子會很累,另一方面也是急著到縣委組織部報到。
和主治醫(yī)生說明情況后,水晶去辦出院手續(xù),他在病房里辦所能及地收拾著東西,正收拾呢,楊代文就來了。
聽說他恢復(fù)得還不錯,楊代文放下心來,幫著收拾東西。
楊夢文詢問著他下一步的打算,他卻吞吞吐吐,最后他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就把在南方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楊夢文聽完思考了好一陣子才說:“五哥,那你還打算回去?那幫人再找你麻煩怎么辦?要不然在家吧,只要肯干,也能干出一番事業(yè)來?!?/p>
“不行,這次必須得回去,有好幾個人還欠我錢呢,我怎么也得把錢要回來,再說了,有好多工人都幾個月沒開錢了,我得想辦法把工人的工資還上,要不然他們就都白干了,都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掙不到錢他們怎么和家里交待呀!”
“哥,那個秦什么的女的,你和她真沒什么關(guān)系?”楊夢文一想到女人就害怕,腦海里還是徐秀春那張臉。
“是叫秦曉蕓,我只不過剛到南方時在她那落腳,幫著她做了不少事,她咋想的我還不知道?但你哥我啥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還能靠女人吃飯?門都沒有!大不了我回家種地!”
見他的倔勁又上來了,楊夢文又勸道:“五哥,你在外面盡量少惹事,但發(fā)生了事也不要怕事,要學(xué)會多長個心眼,尤其是和你熟悉的人,小心中了別人的圈套,現(xiàn)在的事情啊沒處說去,全是套路!”
“誰說不是呢,你就說小冬子吧,要不他,那幫人咋能找到咱家呢!這小子,等我見著他的!”
又說了一會兒話后,楊代文就準(zhǔn)備去火車站了,臨走時,楊夢文從懷里掏出個信封來,那是李國梁拿給他的一個月的工資,他把錢抽出來看了看,加上別人給的錢,大概能有一千塊錢,他又把錢塞進信封里遞給楊代文:“五哥,這點錢你拿著,出門在外的,身上沒錢可不行?!?/p>
“我有!咋能拿你錢呢?”一瞬間,楊代文有些哽咽,見楊夢文堅持要給,他只好接了過去,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楊夢文嘆了口氣,心里在吶喊:我苦難的兄弟呀!為了夢想,再難也要堅持到底。
楊代文走后,水晶也辦完了出院手續(xù),回到病房提著大包小裹的剛要走,水瑩卻進來了,后面還跟著徐坤。一聽說楊夢文要出院,水瑩說:“正好,讓他送你們回去吧,坐公共汽車太顛了。”
徐坤樂呵呵地也跟著說。楊夢文和水晶一商量,還拿這么多東西,坐公共汽車也確實不方便,就同意了。
他們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中午了,一進家門,楊夢文就急切地往屋里跑,住了一個多月院,他實在是太想兒子了,而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母親這一個月來自己一個人是如何照顧孩子的,肯定受了不少累。
一進屋,見母親和小兒正在床上玩呢,孩子坐在床上,手里拿著個玩具,見有人進來,他回了下頭,然后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楊夢文上前拉住母親又看又問的,水晶把孩子抱起來哄著,又張羅著做飯。
楊母說,孩子很聽話,平時不哭不鬧的,就是到了晚上不好哄。還說,水晶媽也經(jīng)常過來幫著照看,家里面吃的東西也不缺,說還有幾個人曾經(jīng)來過,說是水晶的同事,還給拿來了一個什么證書。
水晶聽完就問是什么樣的人,楊母說是有三個小媳婦。水晶一聽就明白了,那肯定是自己的三個好姐妹。
哄好了孩子,水晶把孩子交給婆婆,她進了廚房。見她出去了,楊母把楊夢文拉到一邊小聲說,還有個女的來過,留下五百塊錢,還有張紙條。說著就把錢和紙條交給楊夢文,楊夢文接過紙條一邊展開一邊問:“媽,沒說是誰嗎?”
“她沒說?!?/p>
可等他打開紙條一看,上面就三個字:對不起。
他頓時詫異起來,到底是誰呢?怎么會只寫了這么三個字?想來想去,猛然間,他似乎明白了,肯定是她!難道她后悔了?還是有別的什么隱情?
他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收拾屋子,在書柜上,他看到上面擺著個紅皮證書,這應(yīng)該就是母親說的水晶那三個姐妹送來的吧。他打開瞧了瞧,上面寫的是“演講大賽一等獎”,落款是縣委組織部。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出事之前的那個月確實好像聽水晶說過縣里組織了一個什么演講比賽,當(dāng)時由于他正鬧心單位的事呢,也就沒太在意,現(xiàn)在看來,一定就是那個比賽了。
吃完飯,楊夢文給李國梁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出院了,問單位有沒有什么事。李國梁讓他明天可以直接到縣委組織部報到,說組織部領(lǐng)導(dǎo)知道他住院的事,說是讓一出院就去報到呢。
楊夢文一想,干嘛要明天去報到了,正好下午也沒事,不如下午就去。做好了打算后,他讓水晶給找一件干凈衣服,說是去縣委組織部。水晶一聽就樂了,幫他找出結(jié)婚時穿的那身西服,又讓他把大衣也穿上,說是第一次去,得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以前楊夢文在縣委宣傳部工作時是在縣委三樓辦公,而組織部也在同一個樓層,只不過因為工作沒有交集,他從來沒去過三樓的東側(cè)組織部這一邊。
為了避免碰上宣傳部的熟人,他特意從另一側(cè)上的樓,看著走廊里的門牌,他找到了組織部的秘書科,剛一自報家門就見秘書科里有個女干部笑著說:“是小楊啊,出院了?正好咱部長在呢,我?guī)闳グ?!?/p>
楊夢文聽明白了,自己被借調(diào)來的事情看來他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
他跟在那位女同志身后,問了一句:“你看我這記性,過去在一個樓層待過,我怎么不記得你的名字呢?”
“哦,接觸少嘛。我叫于曉雙,你叫我于姐就行?!?/p>
楊夢文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自己已經(jīng)離開這棟樓時間太久了,現(xiàn)在的組織部長是誰來著?他怎么也想不起來。就又小聲問了一句:“于姐,咱部長是……”
“哦,過去你可能不認(rèn)識,咱大部長剛來沒幾個月,姓許。對了,聽說讓你到基層科了,你科科長你肯定認(rèn)識!”
“科長我認(rèn)識?”楊夢文極力地想著,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
“呵呵,原來你們報社的,宋旭!”
于曉雙這句話不要緊,楊夢文聽完頓時大吃一驚,心說,這小子發(fā)展得這么快?簡直是坐火箭一樣嘛!怎么說提拔就提拔了呢?看來,縣里這池子的水還真是不淺。
可是,他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想到當(dāng)年那篇報道的事,也不知道宋旭會不會給自己穿小鞋。但擔(dān)心是沒有用的,該來的總會來,自己能做的,只有面對。
于曉雙帶著楊夢文進了常委部長辦公室,介紹了一下后,她就出去了。楊夢文看見,這位許部長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不高,長相周正,卻一臉的嚴(yán)肅。
“你就是楊夢文?”
楊夢文拘謹(jǐn)?shù)攸c了點頭:“是,我就是楊夢文。”
“我聽說過你,文章寫的不錯!這次呢部里缺人,但暫時沒有編制,只能先借用,你沒什么想法吧?”
楊夢文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借用就借用!”
許部長又說:“那就好,你明天就來正式上班吧,具體借用手續(xù)我讓秘書科他們?nèi)マk。暫時先在基層組織科吧,一會兒你去見見你們科長,就這樣!”
“哦,好的,謝謝部長!”
見許部長低頭正材料了,楊夢文轉(zhuǎn)身就要走。
剛要開門,就聽身后許部長又說:“水晶是你妻子?”
楊夢文回過頭來:“嗯。”
“演講不錯!”
見他不再說什么了,楊夢文退了出去,可一到走廊里他就犯起了嘀咕,想到中午在書柜上看到的那個證書,聯(lián)想起在醫(yī)院時水晶的神情,還有李國梁說的話,他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素不相識的許部長會替自己說話呢,原來是水晶和他提起過自己。
一股無名之火在他胸中升騰起來。
因為宋旭下鄉(xiāng)了沒在單位,楊夢文就在于曉雙的介紹下,見過了主管副部長,然后又到另一個辦公室看了看為自己準(zhǔn)備的桌椅后,他就回家了,是帶著怒火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