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會在這里?”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說完這同樣的話,兩人又都笑了起來。
自從上次分開,楊夢文還是第一次碰見她,雖然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但他發現,孫娜的臉上明顯有了笑容,一改往日里的陰郁。
“你這是去哪兒呀?該不會是又去我家找我吧?可是,今天沒有雪啊!”
“哪兒呀……我是去……鎮上!”
孫娜哈哈大笑,然后讓司機打開后備箱,又指揮著把楊夢文的自行車放了進去。
楊夢文招了招手想要阻攔,可是已經晚了,后備箱已經關上了。
孫娜拉開后車門:“進來吧,怪冷的!你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吧?你這是……”
“哦,我回來看看親戚!”
“是養狗那家吧?”
孫娜哈哈大笑,說現在不養了,你要是再去肯定不會有狗追的。
楊夢文咧了咧嘴,只好上了車,等車發動時,他才說,就到鎮政府邊上,是去大哥家的飯店。
孫娜聽了不禁面色陰沉下來,沖前面說道:“小李,一會兒你把車停在那家飯店邊上,別開到門口。”
楊夢文看出來她臉色的異樣,就說:“正好,要不然一會兒在我大哥飯店吃點東西吧,回省城很遠呢!”
“我不吃!你要是吃飯我就等你!對了,你回去嗎?帶孩子回來的吧?一起回吧,比坐公共汽車方便些,天這么冷,看把孩子凍著!”
“不好吧……你沒別的正事要辦?”
“等你就是正事!”
說著,她看向楊夢文,目光中似隱藏著什么。
楊夢文可不想接她這雙關之語,指揮著司機說前面就到了,等停了車,他讓孫娜不要等了,自己說不定啥時候完事呢,并要把自行車拿下來。孫娜堅持說等他,但絕不進去,就在車里等。
他只好作罷,打算著一會兒和三哥說完事情就走,免得讓人家等著急了。
他進了大哥家的飯店就嚷著讓把三哥叫來,老大楊新文迎出來,又讓他大嫂趕緊準備飯菜,說是得和兩個兄弟喝幾杯。說著話,他打電話把老三楊家文叫了過來。
楊夢文把自己調到省城,并且水晶也到省城工作的消息告訴了大哥。老大樂合不攏嘴,說這回好了,也不知他說的這回好了是指什么。
說著話,楊新文問了一句:“你是咋來的呀?自行車呢?”說著往外面望去。
楊夢文只好說半路上碰到別人的車了,把自己捎過來的,自行車在人家的轎車上呢。
“誰呀,咋不讓進屋來呢這么冷的天!”楊新文說著就要往外走。
楊夢文攔住他說:“大哥,別叫了,她不進來!”
“誰呀?”
“我同學。”
楊新文又看了一眼他,又問:“同學更應該進來吃點飯哪,哪個同學呀這么矯情?不會是女同學吧?”
“嗯。女同學,叫孫娜。”
楊夢文只好說了實話,其實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可楊新文一聽孫娜這兩個字就是一愣,隨即嘆了口氣:“不進來就不進來吧,其實……老弟呀,反正現在你也成家立業了,當年有件事大哥對不住你呀!”
楊夢文隱隱地覺得,大哥一定有事瞞著自己,而且,他潛意識里認為,這件事一定和孫娜有關。
可還沒等楊新文再往下說呢,就聽見門口一陣摩托車響,他們往外一看,就見飯店門口停了一輛三輪摩托車,是那種后面帶棚的摩托,可以拉貨用。老三楊家文從車上走了下來,大步流星地進了屋。
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呢,楊家文就習慣性地大著嗓門喊:“大嫂,老六回來了給準備點啥飯哪?”
大嫂從里面迎出來笑著說:“都是你們兄弟愛吃的菜。”
楊夢文看去,三哥穿著軍綠色的棉大衣,頭戴一頂狗皮棉帽子,胡子拉茬的,哪像個做生意的人哪,活脫脫一身農民打扮。
“三哥,你咋穿這么一身呢?”
“咋了?不行啊?這身老暖和了!整天騎三輪子跑郵局發貨,不穿暖和點能行?”嚷著,他轉了話題又說,“正好老六你回來了,我還想找你呢!大嫂,上菜呀,都餓了!還有酒!老弟回來了,今兒個必須得喝點!”
“三哥,酒……我就不喝了吧?”
楊家文一瞪眼睛:“咋?沒酒量?”
大嫂往桌上擺菜,笑著說:“就少喝點吧,難得你們哥幾個聚聚。”
楊夢文往窗外看了看,只好坐在桌邊。老大楊新文也往窗外望了一眼,又拍了拍楊夢文的肩膀,坐在他的身邊。
喝了一杯酒,楊家文這才開了腔:“老弟呀,你說咱弄個跑運輸的公司行不?就是拉貨送貨的那種!這一天天跑郵局錢都讓他們掙去了,不劃算!”
他的話說到了楊夢文心坎上了,他心里想的就是這件事,平時在公司里沒事時他經常上網,隨著互聯網行業的飛速發展,他意識到,網絡將是本世紀最大的商機,誰先進去誰就有發展。
可是,想歸想,他卻從沒想過要做些什么,正像古語說的那樣“夜里想了千條路,白天照樣做豆腐”。
其實,自己被人整的時候,不順心的時候,他也曾經想過要做點什么,離開這個討厭的機關,但隨著水晶的工作調動,房子也有了,兒子也上了小學,生活平靜而安閑,用水晶的話說,生活平淡些沒什么不好,不要瞎折騰。
不折騰,或者才是生活,他這樣想。因此,那些剛剛冒出來的念頭又都一個個被否定或者束之高閣了。
楊家文的意思是,搞物流是個大買賣,他自己一個人可做不來,要做,就兄弟幾個人共同做,說是把老四楊時文找回來,別種水稻了,讓老五楊代文也參與進來,免得他整天喝酒讓母親操心,哥幾個湊點錢鼓搗著干,不信將來成不了氣候。
對于三哥的話,楊夢文很是贊同,尤其是讓四哥和五哥都參與進來,他非常同意,可這件事卻不是那么簡單的,萬事開頭難,首先一條,資金哪里來?自己這次回來本想找哥哥們借錢裝修房子呢,現在看來,自己根本都不能提。
楊家文說讓他幫著參謀參謀,說他在省城見多識廣的,不能打無把握之仗,得有個論證才能決定干還是不干。
楊夢文也是這么想的,他說等回去考慮考慮再說,其實他是心里著急,外面還有一個人在等著自己呢。
喝了三杯酒,楊夢文就張羅要走了。楊新文叫住他問:“老弟你這次回來是不是有事呀?缺錢了?”
“沒有,沒事!”他敷衍著。
老三楊家文伸手往軍綠大衣口袋里摸了一把,掏出一把錢來往桌上一放:“沒數,不知多少,能有兩千多吧,都拿去!不夠回頭給我打電話!”
老大楊新文把腰上的皮盒打開,從里面拿出一疊錢來數了數,問道:“裝修房子吧?我這兒有三千,夠不夠?”
楊夢文啥話也沒說,從桌上拿過錢來裝進口袋里,然后轉身就往外走。身后,楊家文嘀咕一句:“這小子,自己哥哥給錢還煽什么情?”
“老弟情義重!”說這話的是楊夢文大嫂。
楊新文追了出來,在后面喊道:“老弟你等等,剛才我話沒說完……”
楊夢文站住了,回過身來說:“大哥,事情都過去了,不必太較真。雖然很好奇,但我不想知道細節。”
“你知道是什么事了?”
“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