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小飯館里，窗前的一張餐桌旁坐著劉曉輝，他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菜單一邊留意著窗外。
就在他剛要回過頭來時，卻又突然抬起頭來，眼睛緊緊地盯著窗外的街邊。只見楊夢文下了車，還扶著車門說著什么，隨著那輛車緩緩啟動并開走，他看見副駕駛那邊的車窗正一點點地升上去，而目光掃過，他清楚地看見了開車的人，頓時，臉上露出驚異的表情來。
這時，服務員過來站在桌旁問道：“先生，請問點菜嗎？”
“不點菜吃啥？”劉曉輝吼了一句，又瞪了一眼服務員，眼睛盯著菜單，揮了揮手，“去，先上一打啤酒！”
服務員愣了一下，抱著記菜本轉身回去了。
楊夢文這時走了進來，他尋視了一遍，一眼看見窗邊這張餐桌，就走了過來。
“曉輝你早到了哈，我沒來晚吧？”說著，他坐在對面。
劉曉輝抬起頭來，笑著說：“有好吃的你還能晚？哥們兒，還記得以前有一次咱們去咱縣里那家飯店吃飯不？讓你點菜你凈點肉，我當時還說呢，這是多長時間沒吃過肉啊！哈哈哈哈！”
“哦，想起來了，那時候就是饞肉。點菜沒有呢？別點太多，我吃過飯了。”
“那就小點兩個。服務員！”
聽到叫聲，服務員拎著一打啤酒走了過來。
楊夢文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啤酒，笑著說：“哦，酒都點了。”
劉曉輝指著菜單上說道：“就這幾個菜，去吧！”
服務員接過菜單，又看了一眼劉曉輝，轉身回去了。
劉曉輝拿過瓶啟子啟開兩瓶啤酒，往楊夢文面前的杯子里倒著，倒完一杯直接把那瓶放在杯子邊上。
“分瓶吧啊！”
說著，他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杯子看著楊夢文說：“來，老楊，先干一個！”
“好。”楊夢文爽快地舉杯喝了下去。
放下杯子，兩個人各自倒酒，然后楊夢文就往椅子后面一靠，看著他。
劉曉輝笑著說：“你說老楊，以前多好哈！那時候大家都沒什么錢，有時候弄一盤花生米也能喝頓酒，你還記不記得長山大哥？對了，還有尹志強，那個酒瘋子見酒沒命！聽說現在也提副處了。”
“是呀，那時候真挺有意思的。對了，那時候咱們這幫人當中就屬我窮，我到現在都記得，你可沒少幫我，給我介紹那么多寫材料掙錢的活。”
“可不是咋的！不過，要是想說感謝的話就別說了啊，反正當初也沒說，還不如來點實際的，以后多請我吃幾頓飯就了啊！哈哈哈！”
劉曉輝那慣有的笑聲很爽朗，以前聽了沒覺得怎樣，但楊夢文今天聽來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聽來有些剌耳。
這時，菜上來了，一盤鹽爆花生米，一盤拍黃瓜，一盤素炒綠豆芽，還有一個是湯，基本上都是下酒菜。
兩個人又喝了一杯后，劉曉輝放下杯子說：“老楊啊，你太不容易了，一個外鄉人不僅能在縣城立住腳跟，現在又到了省城，我真是太服你了！你付出得太多了，但現在的官場真是沒話說。我今天看了名單，早知道你也報的是這個崗位我就不報了，明天的競聘其實我都不想上了！”
“別介呀！你要這么說的話，那我更不應該參加，不管是不是內定，我都不能和你爭，你說是吧哥們兒？”
“來來來，喝酒，咱不聊這個了，明天再說！到時候我就隨便講講吧，反正是要劃票的，大家都不認識咱倆，愛劃誰劃誰。”
又喝了一杯后，楊夢文問道：“對了，哥們兒，我一直都想問你，你到底是為什么離的婚啊？麗麗人多好啊！再說了，不是都有孩子了嘛！”
“別提了，一提我就來氣！”劉曉輝自己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抹了下嘴角說道，“她嫌我提拔得慢！你不知道，自從我上省城后這不是提拔得慢嘛，她天天叨咕我，還說她同學什么的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副處了。我哪受得了這個呀！我這暴脾氣！過不下去那就離唄！誰怕誰？”
聽了他的話，楊夢文卻覺得這不是事實，記得此前他提過一嘴，說麗麗有了外遇之類的，但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也沒必要知道得那么具體，其實自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閑磕，并不一定真的想知道別人的隱私。
但既然他這樣說自然是有這樣說的道理，楊夢文聽出來了，他這些話的背后還隱藏著另外一番話，只不過沒法說出口罷了。
人，有的時候不能太聰明，對一些事情也不能看得太透徹，常言道“難得糊涂”，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或者還有一種說法，叫看破不說破。
楊夢文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但不說破，就得把有些話藏在心里，這樣是很累的。
他們二人也沒喝多少酒，三五瓶后就草草結束了，自始至終，氣氛非常融洽，就像是好久未聚的老友促膝長談。
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兒子已經睡覺了，楊夢文洗漱完進了臥室，卻見亮著燈，水晶還沒有睡覺。
他上了床，正要蓋被時，水晶問了一句：“沒喝酒啊？咋沒聞到酒味呢？”
“哦，和曉輝就喝了不幾瓶，還是啤酒。”
“啊，那睡吧。對了，明天要穿的衣服已經找出來了，放在沙發上，還有領帶，明天可得穿精神點，不管結果如果，不能丟了形象。”
“嗯，好的。”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還是劉曉輝說話的神情。可他明顯感到水晶輾轉反側，好像有什么心事睡不著。
第二天上午九時，競聘上崗演講會準時召開。
按照黨委辦安排的順序，第一個上臺演講的是唐艷，而接下來就是劉曉輝和楊夢文。
坐在待講席上，楊夢文卻沒有聽唐艷講什么，而是把目光聚焦到領導席那邊。領導席的位置上，他看見徐秀春就坐在曹墨軒旁邊，兩個人還時不時地交流著什么。
一陣掌聲過后，唐艷走了下來，劉曉輝大踏步上了臺，先是鞠了一躬，然后就開始講。
楊夢文看見，他穿著一身深色的西裝，打著條格領帶，頭發還梳得很整齊，再加上一米八的大個，往臺上一站精神抖擻的。
因為是楊夢文給改過的稿子，再加上劉曉輝的外型本身就很吸引人的眼球，他剛一講完，臺下就傳來雷鳴般的掌聲。
有人還交頭結耳，說這個人不錯，看樣子是塊當領導的料。
輪到楊夢文上臺了，他敬完禮后就站到了演講臺后，先是往臺下掃了一遍，鎮定了一下心情，這時候他發現，徐秀春投過來不屑的目光，還有曹墨軒，根本就不往臺上看。
既然沒戲，那更不能含糊，好在水晶特意給準備了西裝和領帶，雖然沒有劉曉輝個頭高，但往臺上一站也還算精神。再加上自己的稿子好，等他講完，下邊也是掌聲雷動。
等其他人都講完后，大家就開始劃票了。
接著就有黨委辦的工作人員開始記票，然后直接公布結果。
雖然早就猜到了結果，但當聽到自己報的這個崗位最后選上的是劉曉輝時，楊夢文還是心里一緊，但這種情緒剛剛一冒出來他就苦笑了一下，暗說自己還不夠成熟，他向劉曉輝伸出手。
“哥們兒，祝賀你啊！”
劉曉輝愣了一下，咧著嘴說：“這幫玩意兒瞎劃票，誰講的好還不知道？老楊你也別灰心啊，以后機會還有的是。對了，晚上要是沒事，咱喝酒去啊，我請！”
楊夢文擺了擺手，說今天不適合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