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你相信宿命么……”
“相信啊!沒理由不相信,當我媽把我生下來那一刻,她就離我遠去,這難道不是宿命么……”
“啊!抱歉……”
“不用抱歉,你又沒做錯什么。”一心走上前去,突然擁抱了有些局促的灰,她并沒有放手,灰加速的心跳像是懷揣著不安,也許更久的擁抱能帶來寬慰。
“我很好奇,為什么你會突然問到這樣一個問題,印象中的你并不是走哲學流派的觀點,最近遇到什么難事么?”一心笑著問道,她的聲音輕柔甜蜜,仿佛是對戀人的耳語。
“沒事……可能就是有些感慨吧。謝謝你的擁抱,我感覺很溫暖。”灰明亮的眸子輕輕閉上,她依在一心柔軟的肩膀上,如同偎依在飛鳥的羽翼里。
“真要說謝,應該也是我說才對,我本來孤苦伶仃,現在認識了灰姐姐,望石哥哥,如同有了兄弟姐妹,有了家……”一心挽起灰過肩的白發,眼神里略過一絲明媚的憂傷。
“……你父親?”灰輕輕地推開一心,這番話讓她感到無比震驚。
“他只是個熱衷畫畫和黑客技術的人罷了,從小我就由雇傭的奶媽帶大。奶媽說,從我出生到現在,他從來沒有抱過我,他一直認為,是我的出生讓我媽離他而去……”
這簡直就是駭人聽聞,一心的話讓她對KevinKes的印象跌到了谷底,失去了母愛又得不到父愛,對于一個人的童年將會是巨大的打擊,灰無法想象一心是如何熬過這漫長的煎熬。
她總是感嘆命運的捉弄,可相對于一心,命運對她而言卻是一種殘酷,有無聲的譴責,更有無情的灼痛。
“一心……”似乎所有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也許只有讓她眼中的姐妹情意、家的感覺,更好的延續才是最好的治愈。
“哎呀哎呀!跟喝醉酒了一樣……哈哈!不管他了,畢竟我的技術也是和我爸學的,我還是要感謝他的。”
“啊……嗯……”
“不過,我遲早是要打敗他的!我要讓他知道,一個被命運摒棄的人,也可以擊垮命運的主宰!”
一心說完便開心地笑著,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她態度轉變得太快,灰一時都無從是好。
“好啦!漂亮的灰姐姐!說說你的事情!我猜,今天是董事會表決將你除名的日子吧!”一心又拍了拍灰粉嫩的小臉蛋。
“誒……你怎么猜到的?”還從來沒有人這樣拍過她的臉蛋,灰甚至產生一種被寵溺的感覺。
“女人的直覺!”
“女孩!”
“好好好,女孩女孩!哈哈哈!”
“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只不過我沒想到會這么早!”
“他會為自己的丑陋行徑感到后悔的,制裁會在陰謀家最痛苦的時候到來!”一心憤憤地說道。
……
橢圓形的巨大內疊吊頂,Swarovski(施華洛世奇)水晶燈不偏不倚,在正中心閃耀著七彩的夢幻光芒,奧地利的設計師獨具匠心,運用精湛的切割技術,將水晶與光線的魅力完美呈現。
燈下巨大的空間則是典型的歐洲ArtDeco(藝術裝飾風格),巨大的落地窗由羅馬柱銜接而成,柱面浮繪雕刻復雜而生動,毋庸置疑,一定出自某位大家之手。
高垂的落地簾鋪滿深海藍,輔以金絲繡邊,青云圖案的軟坐墊,橡木白背椅隨處可見,鎏金四腳茶幾上是剛剛泡好的特級金駿眉,騰騰而起的熱氣還包裹著茶香。來自土耳其的帝皇金大理石被切割成菱形拼接,白瓷過渡。金銀絲穿針,縫有巨大世界樹的波斯毯則傲然凌駕在大理石之上。
環顧整個房間,奢華程度令人咋舌,猶如凡爾賽宮的花樣復刻。
茶杯中的金駿眉葉底尚未舒展,純正細膩的茶香就已經呼之欲出,仿佛這一絲茶香就能勾走心魄,讓人忘記身處于華麗璀璨,而是古色古香的樓閣。
“找到你真難吶!我的大股東!”南江率先打破了沉默,不斷地搖頭說道。
今天他身穿鵠白色的燕尾服,別上紅色的蝴蝶領結,不像是尋人問話,倒是頗有參加盛會的意圖。
“南江兄,你說這話就奇怪了,我這些天可是待在浴星城半步未挪。”
“可是Kevin已經跑了!你說好幫我找到他,現在這算什么回事?”南江語氣有些惱怒,臉上確是嬉皮笑臉。
“NONONO,是幫你們不是你。南江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嘛,那應該也知道Kevin去哪了吧!”King說罷,用食指探了探杯壁,似乎溫度還是有些灼熱,食指的反饋讓他不得不提高耐心。
“我的大股東,何必說得這么見外,再說我要能找到他,也不會勞煩你了。畢竟當初是你親口承諾的!”
“沒錯,我是找到了,可他不同意啊!轉身就走,一走就找不到人了,我也沒辦法咯!”King的耐心似乎在這一句話后就被耗盡,他又伸出中指去感受茶杯的溫度,嘴角有意無意地戲謔般揚起。
“King!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南江頓時暴跳如雷,慵懶的坐姿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氣焰囂張的起身怒指。
琉璃光從水晶燈中輪換而出,兩人的臉龐被照得陰晴不定,一靜一動之間,時間的流逝變得毫無價值,富麗堂皇的裝飾在悄無聲息中褪色,似乎只有King手中的茶杯不溫不火。
“我是個商人,商人只在乎利益,至于你說侮辱智商什么的,見諒見諒,”King緩緩說道,“我還真沒注意……”
“哈哈哈!King老哥真是巧舌如簧,看樣子我得向你學習了!”南江收回直指King的右手,轉而扶正自己的紅色蝴蝶領結。
King并沒有理睬南江虛情假意地追捧,自顧自支起茶杯,深聞淺嘗,神情舒暢,仿若神游物外。
“King老哥,茶也喝過了,請和我說說Kevin和灰見面的時候說了些什么吧!我游手好閑,對這樣的事情最感興趣了!”
“茶是好茶,就是沏茶的手法有些老套了……”
King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腕表,無比霸道的氣勢開始從他的眼神里流出,猶如君王的坐姿,沉默不言的凝視,儒雅卻不可催促的舉止,分分秒秒控制著絕對的局勢。
“既然你這么感興趣,可以直接找灰小姐,我厭惡背后議論!”
南江不知道的是,就在King看表的時候,King的特種機動隊已經將這棟建筑團團包圍,南江部署的散兵游將幾乎被盡數狩獵,甚至來不及發出任何警示信號。
“一段時間不見,King老哥似乎變了個人啊!”南江有些吃驚,他沒想到用十二輛邁巴赫圍追堵截才請到的King竟然毫無懼色,甚至氣勢上還要高人一等。
“人走茶涼而已!”King看著空空如也的茶杯,忍不住發出一聲嗟嘆。
不過King沒有給南江回話的機會,而是繼續說道:
“南江老弟也好不到哪去吧,你的變化讓我更加驚訝!不過,你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親手葬送南江未來集團的滋味不好受吧!我這個商人,比你更難受!”
“我做什么還用不著你管!”南江情緒激動,高舉雙手,握緊拳頭,幾乎在奮力地怒吼,可是偌大的房間,并沒有什么東西給他有聲的回應。
只有King的君心不改,在他眼里南江就如同一個心懷詭計的跳梁小丑,可是作為“帝王”,就必須得心懷天地,即使是小丑,在帝王權謀內也是一枚可輕可重的棋子。
他冷冷的眼神瞥到墻上懸掛的油畫《肯特海灘》,這是幅仿真度極高的贗品,原作者來自19世紀的法國,他是富有浪漫主義的泰奧多爾.居丹。
描繪的是在狂風暴雨的海浪中即將傾覆的帆船,人們紛紛逃離帆船,乘上救生船逃命,狂濤洶涌,人們在掙扎。在黑白兩色的對比中,表達生命與意志的不可戰勝。
“好畫!可惜掛在了這里……”King說得直截了當。
兩個男人在嚴寒酷暑中勝負不分,似乎所有的戰爭都無法用暴力收尾,要么和談,要么投降,可在King和南江的世界里,這兩種選擇他們都不會接受。
一個男人想獲得答案,另一個男人則想勸說他放棄對答案的追逐。
King揮揮手說道:“看樣子你和我沒什么好談的,不如我給你講個關于畫的故事……”
南江并沒有任何表示,他剛發現腕表上所有的護衛點全部消失了。
“有一個畫家,迫于暗黑王權,被囚禁在帝皇的深宮,每日不得不違心地作畫。畫里的山水激蕩回旋,可是畫中的漁人卻依然能平靜地搖舟前行。畫中的山石鬼斧神工,草木茂盛,細看之下卻是一篇篇奇絕的王權統治錄。下至奴婢侍妾,上至王公貴族,甚至無上帝皇都沒有發現畫里的玄機,反而對他的畫作嘖嘖稱奇。時間慢慢流逝,暗黑王權對他的畫作感到了厭倦,對他的控制也逐漸懈怠,于是他把畫贈給看守他的衛兵,巡邏的將領,宮門的護衛,所有可以幫助他逃脫的人都得到了贈禮,人數之多幾乎成為了公開的秘密,可是沒有人揭發他,終于,他順利地逃脫了。不多久,畫作流傳到了民間,有人解讀了其中的奧妙,于是有人揭竿而起,聚眾起義。最后墮落的暗黑王權被推翻,畫家也不知所蹤。”
King一口氣講完了故事的全部,南江也沒有打斷他,像是和平的界限橫亙其中,敵我雙方從對峙到漫談,也許沒有界限還能成為朋友。
起身,整理西服,沒有表情,King最后看了一眼油畫。
“如果沒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一步,如果你不介意,世界的法則會有人重新書寫,后會無期。”
起身,閉上眼睛,摘下領結,南江最后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集團董事和股東會在半個小時后到齊,其它事我會當面問灰姑娘。還有,那個男人不是神,真正的神與我同在!后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