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

只見眼前憑空多出了一張血盆大口，猛地將沐整個人一吞，血濺在她的眼瞼上，沐滿眼錯愕地看了她一眼，爾后，連同那張大口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女侍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好久好久，微微緩過神來，顫顫巍巍地往外走。

＊＊＊

澤漆醒來時，就見到師叔他一臉悠閑自在，在院中獨自盯著手中的竹簡，看到她推門出來，斜挑著眉，笑得更加敗類，“我聽說阿漆竟是損耗了百年的修為，給師叔說說，怎的這般想不開？”

澤漆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他一句，酒鬼！爾后，偏過頭，看也不看他，“師叔有這閑工夫，為何不去凡間搜羅好酒？”

正說著話，發(fā)間的凌云簪突然落在地上，澤漆拾起來一看，不由得皺眉，“師叔，這？”

師叔他卻閉著眼不理會澤漆，遠遠的，紫苑御劍而來，澤漆心中疑惑不已，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怎的一個兩個全往求如山跑？

“師叔，師姐她這是有什么急事？”

抬起眼瞥了一眼一臉茫然的澤漆，他冷哼一聲，甩了衣袖轉(zhuǎn)身就走。留下澤漆在原地目瞪口呆，拿起手中的凌云簪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卻始終沒有一絲頭緒。

“阿漆。”

聽到這聲音，澤漆將凌云簪藏在袖中緊緊握住，爾后轉(zhuǎn)過身對她輕輕點了點頭，“師姐這么急匆匆的，可是發(fā)生了什么要緊事？”

“師父命我來尋師叔，找了許多地方，都尋不到他，想來也只有這求如山能一探他的蹤跡了。”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澤漆指著山下便說：“方才我對師叔說山下新來了一家酒肆，他許是——”

話音未落，紫苑一眨眼就消失在跟前，澤漆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便也消失在此地。待尋到師叔時，他獨自對著那樹扶桑一言不發(fā)，孤寂，一向無欲則無求的師叔怎會孤寂？

“師叔？”澤漆輕輕搖了搖頭，走過去轉(zhuǎn)了轉(zhuǎn)，卻無論如何都尋不到往日藏在此地的酒，他看得笑了，“阿漆睡糊涂了？”

“師叔，我怎么覺得求如山空蕩蕩的，好像少了什么？”澤漆不時蹭了蹭額角，拍了一下腦袋，師叔的酒！

他有些戲謔地看著澤漆，“看來你千年都未曾悟道，也并非無跡可尋。”

澤漆努努嘴，難免有些意興闌珊，等了許久，也不見令儀師姐來尋師叔，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許是看穿了澤漆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想，他輕咳了一聲，手一揮，他二人皆消失在扶桑樹下。

澤漆回過神來，看到上首的人，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師父。”爾后慢慢走到他的身后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一偏頭，就見到師姐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發(fā)怵，趕緊挪開視線，抬起眼看了殿內(nèi)眾人，覺得今日有些不同尋常，就連一向嚴厲的師伯眼中都帶著隱隱的笑意。難不成？迷惘地望向紫苑，她輕輕哼了一聲不再理會澤漆。

澤漆低下頭一聲不吭，了無生趣地敲了敲手中的簪子，“弟子凌游見過師父——”

澤漆一臉錯愕地抬起頭，緊緊握住手中的簪子，許久許久之后才松開，也不知道方才他說了什么，師伯竟連連點頭贊許，就連師父也微微頷首。

紫苑走在前頭，見澤漆不緊不慢地跟著，思及先前之事，瞬間氣不打一處來，“澤漆。”

澤漆抬起眼，松開手，長長嘆了一口氣，“師姐，方才那位凌游師兄，我為何從未在上清宮見過他？”

“他——”

似乎對澤漆的這一問毫不意外，紫苑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瞥了澤漆一眼，正要離去，卻被澤漆拉住了衣角，見她一臉茫然，“師姐，我為何感應不到傾漓劍的下落？”傾漓劍乃師父所授，如今她不過睡了一覺，便將傾漓劍丟了，如何對得起師父？

沉默了半晌，澤漆轉(zhuǎn)過身一步步往求如山而去，眸底如同冬日的冰，師叔說她耗損了百年修為，可是，她為何全然不覺？

遠遠的，澤漆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略一思索，極快地出現(xiàn)在那人跟前，那人背對著她負手而立，澤漆眸中的光莫名的就黯淡下去，雙手抱拳，“師兄。”

他轉(zhuǎn)過身睨了澤漆一眼，很快就挪開視線，神色漠然，就連聲音也是極冷，“漆公子客氣。”

澤漆神色自若，聽到這聲漆公子時有一晃而過的失神，“澤漆告辭。”

抬眼看了一眼求如山，一片朦朧，白茫茫的煙霧繚繞，澤漆慢慢地向前走著，很快就隱沒在白霧中。

苦笑一聲，凌游拂袖而去。

＊＊＊

澤漆苦著一張臉看著師叔，好一會兒，“師叔——”

師叔這人越發(fā)奇怪了，那日她旁敲側(cè)擊地從新來的小弟子那里打聽到，凡間洛河一帶出了個專食人的厲鬼，略一思索，她便要下山。卻不料被師叔發(fā)現(xiàn)了，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阿漆，你要下山，可是因著傾漓劍不知下落？”

澤漆心頭一震，臉上滿是黯然，思慮了好一會兒，“是，也不是。”

說完，低著頭看著掌心，她總覺得少了什么，許久之后，頭頂傳來一聲：

“去吧。”

澤漆一頓，很快就消失在他眼前，臉上是無奈的苦笑，抬起頭來，對著那樹扶桑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一聲嘆息未免有些凄楚，令儀頓下腳步，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

澤漆停在洛河城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還是盡快斂了心神，隨著人群涌入城內(nèi)，聽聞新王繼位大赦天下，洛河上貢之物卻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隨后又傳出惡鬼食人的流言，一時之間鬧得百姓人心惶惶，澤漆一步步往前走，突然沖出來一個人直直撞上了她身旁的人，隨之而來就是一陣罵罵咧咧，澤漆不經(jīng)意間掃了一眼，卻見到人群的另一頭，隱隱約約浮現(xiàn)了一股黑氣，就要走過去，身旁的人卻要拉住她的衣角，澤漆瞥了他一眼，他往后縮了縮，心里說不出的詭異，明明眼前這人就站在他面前，卻好像隔了層霧，看得不太真切，尤其是澤漆冷冷的看他一眼，他只覺得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jié)了。思及城中近日的傳言，他不由得后背發(fā)涼。

澤漆微微挑了眉，一言不發(fā)，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眼中，隨著那道黑氣走到洛河邊上，目光一冽，“閣下隨了我一路，為何不現(xiàn)身相見？”

話音剛落，那道黑氣逐漸實體化，從中走出一個小兒，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澤漆，他跑過來死死拉住澤漆的衣角，澤漆也奇怪自己為何沒有躲開，正疑惑不已，“哥哥——”

澤漆一怔，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人，臉上卻依舊沒有一絲波瀾，輕輕嘆了一口氣，施法將他困住，云珩動彈不得，只好仰起頭看著澤漆。

淡淡的說了一聲，“小鬼，我不是你哥哥。”

沉默了好一會兒，云珩只覺得渾渾噩噩的，那人在澤漆踏入洛河的那一刻就感應到了她的到來，笑著對云珩吩咐了一句，云珩還以為又是哪個不知好歹的修道之人前來，意圖將那人收服，從而修成功德，他不記得這是來洛河的第幾人了，可是在見到澤漆的那一刻，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一股黑氣躥出，欲將云珩卷走，澤漆早有防備，雙手合十，口中喃喃念著咒語，凌云簪飛至云珩的頭上，散發(fā)著淡淡的光，將他收入其中，澤漆站在那里，看著洛河河水翻涌，如同張開的血盆大口，覺得頭頂有一股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她，澤漆仍舊不聲不響，眼神銳利，手中結(jié)勢，眼中隱隱有火光跳躍。

一陣陰風撲面而來，徹骨的寒意中隱隱夾雜著令人作嘔的味道，澤漆眼中似乎有些不悅，手一揮，將頭頂?shù)年幱按蛏ⅲ暱讨g風平浪靜，云珩從凌云簪中竄出來。與澤漆并肩站在洛河邊上，低著頭也不知在思量著什么，澤漆偏過頭看著茫然無措的云珩，思緒一下子飄得老遠，好一會兒之后，低聲說道：“小鬼，你為何喚我哥哥？”

云珩低著頭并不回應，只是一伸手，就拉住了澤漆的衣角，澤漆莫名的就有一種熟悉感，苦思冥想終究無果，便輕輕嘆了一口氣，“待將那厲鬼收了之后，你隨我上求如山可好？”

云珩猛地抬頭看著澤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怎么？”澤漆微微皺眉，她也不知為何就脫口而出，若是他不愿，便將他送去豐都好了。

云珩一怔，慌不迭地點頭，澤漆將他的反應看在眼里，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半晌，淡淡的說了一聲：“走吧。”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云珩緊緊跟著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澤漆轉(zhuǎn)過身，仍舊將他收在凌云簪中。

云珩皺著眉想了好久，也想不通哥哥為何執(zhí)著于將他收在那簪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