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盯著澤漆走遠的背影,神色中似乎有些恍然。
身旁的人一直留意著他的反應,忍不住問了一聲:“怎么了?”
“無妨。”爾后,一步步往思過崖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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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漆停在扶桑樹下,即便那人有心將往日恩怨小事化了,可她偏不肯忍氣吞聲。
紫苑有些遲疑,漸漸靠近澤漆,站在她的身側,“阿漆,我來向你辭別。”
澤漆低著頭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抬起頭平視她,“師姐勸阿漆參悟世間生死,自己卻陷入絕境難以自拔。”
紫苑與澤漆相處多年,如何不明白她還話外之音?眸底閃過一絲令人費解的光芒,“阿漆,我自由分寸。”
說完,御劍離去。
澤漆在扶桑樹下出神,微微瞇起眼,施法劃破了眼前的霧障,微微嘆了一口氣,似是無可奈何,“師叔,又不是什么要緊事,用得著將我拘來上清境?”
“阿漆,你有事瞞著本座。”眼眸微微瞇起,嘴角掛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澤漆不由得伸手扶額,令儀師姐走了之后,師叔愈發(fā)的缺了管束。
“既然阿漆有心瞞著師叔,那就這樣吧。”不動聲色地四處探查了一番,他自然知道澤漆打的什么鬼主意,瞬間笑得云淡風輕,“反正又不是本座的事,不急于這一時。”
果然,老狐貍就是老狐貍,他話中意有所指,澤漆不是不明白,“那阿漆就實話實說了?”
看著師叔他瞬間亮起來的目光,澤漆咬咬牙,“我遇見了轉世的文竹。”
看他笑得意味深長,澤漆心知此時百口莫辯,便轉了個彎,“師叔,師父為何不讓我去西荒助師姐一臂之力?”
果然見到他的臉色瞬息之間變了幾種顏色,爾后趁機溜走,只顧著悶著頭往前走,哪知他竟一轉身,又出現(xiàn)在澤漆的眼前,“阿漆,就你那點小把戲,還是你師叔我教的。”
話音剛落,澤漆看著憑空多出來的木劍,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師叔許是醉著的?
“接著。”
澤漆握緊了手中的木劍,“師叔,你不是好稱千杯不醉么?怎的今日——”將她認錯了?
“你將本座的本事學得七七八八之時,便許你前往西荒。”澤漆看著他嘴角輕輕掛著的淺笑,一時竟無話可說。師叔既將她拘來上清境,許是師父點了頭的,這樣想著,澤漆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對著師叔點點頭。
***
“小姐,青府今日傳來消息,說是三少爺回來了。”
青空微微抬起眼,“哪來的三少爺?”
“是夫人生前收的義子,也不知因著什么緣故,直到近日才來尋親。”
輕輕哼了一聲,“他認親便認親,與本小姐有什么干系?”
“大人命人接小姐回府,若是——”聲音漸漸微弱下去,抬起頭盯著青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
“若是小姐不愿歸去,便永遠留在祭府。”
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外祖母是怎么說的?”
“老夫人說,小姐的婚事也該提起來了。”
不著痕跡地將書放下,示意無憂退下。桌上的經(jīng)書原是澤漆親手抄下的,可是她一去便杳無音信,說來說去,她也不過是他二人的一顆棋子罷了,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不念舊情。
苦心思慮著下一步,她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祭府的下人好不利索,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將一切都打理妥當,青空臨走前去拜見顧氏,她目光渾濁,已是將她認錯了,拉著她的手低聲囑咐,最后說了句:“你總歸是要回來的。”
青空雖是一頭霧水,卻也沒有多想,一一拜別后便回了青府,馬車搖搖晃晃的,無憂有些擔憂地看著青空,“小姐,府中鬧得不可開交,小姐行事還是收斂些吧。”
青空卻只顧著手中的經(jīng)書,一字不落地記在心中,“本小姐讓你打聽的,可有了下落?”
“小姐讓無憂打聽的那位夫人,是五年前入府的,只是……只是……”無憂面露難色,那些個詆毀的言論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流言蜚語罷了,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入了府,你設法去見她一面。”
壓低了聲音應了一聲:“是。”
她跟著小姐身邊多年,自然知曉她每一步都身不由己,祭府對小姐的態(tài)度越來越惡劣,若不是有老夫人壓著,只怕早已將小姐趕出府。可即便這樣,小姐卻要死守在祭府,像是在等人,可又能等誰?
眸光閃了閃,青空盯著眼前的無憂,不由得問出來:“你可還記得忘憂?”
“忘憂她——”說了幾個字便停下來盯著青空的反應,小姐為何在此時提及忘憂?
“她非我所殺,卻因我而死。”區(qū)區(qū)幾個字,青空卻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雙手無力地垂下,當初她的確是存了不該有的心思,可是事到如今,她早已分不清她是誰?究竟是祭府不值一文的小丫頭,還是青府的大小姐?又或許,她誰也不是,她只是他手中身不由己的棋子。
無憂眼中的光跳了跳,終究滅了,她等這句話等了十年,卻沒有什么意義了。無憂低著頭默不作聲,四周愈發(fā)的靜了。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歌聲,隱隱夾雜著笑聲,無憂掀開帷幔去看,路邊多了幾個女子,看著她嘻嘻的笑著,無憂覺得奇怪,轉過身就要詢問青空,青空察覺到她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一把將她拉回來,對車夫吩咐:“快走。”
伸手捂住了耳朵,那笑聲卻好像變了,一聲一聲的喚著無憂的名字,無憂瞬間就像魔怔了一般,不顧一切地跳下馬車,朝著那群人走去。青空看著手中的經(jīng)書翻開了一頁,上頭赫然記載著這妖物的來歷,青空心中一喜,就要往下翻,可是上頭什么也沒有。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憂走向那群人,青空顫抖著手放下帷幔,恍惚之間,她好像看到了忘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