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涅見到了坐在那里的凌,雙目緊閉,右手邊上是他昔日的佩劍,可他卻像完全沒有意識一般,靜靜的,如同一尊石刻。
羽涅走上前仔細看著他,那一瞬,突然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五臟六腑狠狠地疼痛,都是她,累他跌至這無盡的深淵之中。
漸漸聽到有聲響傳來,羽涅卻舍不得出去,一道人影闖進了她的視線,她還來不及開口詢問,“一只妖,也妄想修成仙身?”言語中帶著奚落,他只是靜靜地立在那里,“我瞧著你倒是生得一副好樣貌,可惜這眼光也著實差了些,偏偏就看上了仙門中人。”
冷冷的,帶著一絲嘲諷:“你也不過是他身后搖尾乞憐的狗,世世不得自由,過了這么些年,還是如此不知悔改。”
羽涅話音未落,他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護法要見你。”他微微靠得近了些,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別怪我沒提醒你,護法要什么,你心知肚明。”
這話中的火藥味十足,羽涅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仔細想想,世世都頂著這樣一張不屬于自己的臉,還真是痛苦!”
“一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也值得你放在心上?不過么,這痛苦,倒是比不得自己親手殺了心愛之人,最后卻是忘卻來的好。你說,若是你心心念念的小郎君醒過來,想起你昔日的所作所為,可會當場解決了你?”
羽涅愈發不想看見他,他言語之間更是絲毫不客氣,“我倒是忘了,現在的羽涅姑娘,不過是一縷殘魂。”見羽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這才滿足了些,“護法的交待,羽涅姑娘想必心知肚明,你若是有本事,一切便既往不咎。可若是失敗了——”
羽涅瞇起眼,只覺得他的眼神中無一不透露出戲謔,“你當我是傻子,還是以為他能只手遮天?她是君上的師父!”
“師父?”他聞言頓時樂不可支,“三界的傳言,可不是這樣說的,不是說,君上是她的妖寵么?”許是說起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看著羽涅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笑得愈發猖狂,等他笑夠了,指著那處的凌,“只要君上歸來,他便會醒來,你還是想想如何面對他吧!”
羽涅并不打算與他廢話,明知他有意為難,卻還是義無反顧的轉身離去。
他眼明手快,試圖抓住她,可卻是抓不到,有那人修為護住她,當真便拿她沒有法子了?“若是我將你的妖魂打散,將他煉化為妖,豈不快哉?”
斜挑了眉,極慢地擠出一句話:“堂堂妖族護法,卻忌憚一把劍,說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眼尖地捕捉到了一道極為耀眼的血光,“她快到了,你還是——”只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羽涅的魂魄卻已被他人吸走,的看了一眼在那里打坐的人,臉上早沒了方才的戲謔與嘲諷,說著自己也不甚了了的說,“終究,這一步棋,還是毀了。”
羽涅在一團迷霧之中走走停停,她也不知自己在尋什么,隱隱的,聽到了流水的聲音,漸漸走近,一眼就看到了凌,心底漸漸涌上了酸澀,只覺得視線也漸漸模糊,他的聲音含著笑,“我妻,你終于來了。”
羽涅如同遭了雷擊,明知這一切不過是她昔日所設下的幻境,她還是巴巴的盯著他,只是,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可笑,自己與他之間,何止隔了千山萬水?即便是她修成仙身又如何?生生世世,他只是她遙不可及的夢,心里的那道坎,終究是邁不過去了。自嘲地一笑,到底還是被那些魑魅魍魎迷了心智,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罷了!
羽涅看著端坐在那里的女子,顯然有些防不勝防,的確沒有想到,她竟對自己的行蹤了解得這般透徹,若是她一掌把自己的妖魂打散,也無可厚非。羽涅察覺到有人來了,她卻一揮手將羽涅的氣息掩去,羽涅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那道遠去的身影,微微蹙眉,妖帝?
待回過神來,很快就明白自己怕是中了眼前這女子的計了,還說是仙門弟子,與那人一樣的道貌岸然,自她一踏入這幻境,定然便已看出了這處處的魑魅魍魎,只是,她為何遲遲不見動手?思及至此,羽涅有些急了,一心想要破了這幻象,冷不防聽到一聲:“妖族護法,果然好算計。”
“仙長也不遑多讓。”那一瞬,羽涅反而不擔憂了,只是,她既已發現了她的蹤影,為何不對君上言明?不過,想來凌泉定不會對他客氣了。
原想著試圖令眼前的這女子惱怒之下,破了此地的陣法,可她依舊紋絲不動,雖是完全不符合她的預想,卻難免有些失望,便也就噤了聲。
當羽涅再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記憶被人動了手腳,好像這背后有人在牽引著一般,一舉一動都受到了控制。想當初,凌也是極善于陣法,她樂此不疲地破著他設下的陣法,對仙門設下的陣法也算是知曉一二,這才是凌游留下她的緣由!卻不料,如今這場局,她倒是成了局中人。
一抬眼,就看到凌淺笑著站在那里,自己看到的不過是那女子用來迷惑她的幻象,卻還是忍不住沉淪,將方才凌游的告誡拋之腦后,像是笑談一般不動聲色地提及劍魂一事,他的神情是那樣的熟悉,就好像,昔日的他站在她的面前。
聽到他說要成親,心里頓時哭得不知所措。她幾乎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年以前,他也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成親么?可她,不早就是他的妻了么?那時,他說天地為媒,愿與她世世相伴,他們都將那些誓言都當了真,可卻還是逃不過天道!仙與妖,注定不會有好下場的,天命如此,誰又可違?她早就不再奢求什么了,只要能救回他,哪怕粉身碎骨,又有何懼?可他的話,這一刻卻令她的心底涌起了不知名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