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芍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雖然容貌沒什么太大的變化，就連以往的影子幾乎消耗殆盡，再也無從尋其蹤跡。“師父，你怎么會變成這樣……怎么？”

除了愕然，或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愧疚，就連說話也有些不太利索了，到了最后，卻是連聲音也聽不到了。這么二十年，銷聲匿跡的，又何止是那一人？只是，她理應于二十年前就魂飛魄散，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為何會變成今日的模樣？

“赤芍，你不該在這里。”澤漆靜靜地看著一臉倉皇的赤芍，開口言道，只是聲音卻不復往昔的清冷，帶著難以言喻的沙啞。

一時之間，赤芍沒有反應過來，可仍舊將她的話聽在耳中，而且聽得清清楚楚，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師父說她不應該出現在這里，那她又能出現在哪里？

一時有些膽寒，她到底在懼怕什么？“師父——”急急的想要解釋什么，可有無數的疑惑，一時不知從何問起，遲疑了好一會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向尊上，他才終于想起來自己要辦的事。

“你——”

話音未落，一把劍橫在他的面前，瞬息之間化作萬千劍陣，他被困于其中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接近上清宮尊上，莫名的，他有些惶恐不安，“護法？”

果然，那一步一步走來的人，不就是凌游么？這一點，赤芍的確沒有料到，不過想來也是，此地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若是他還毫無察覺，便不是他了。不，不對，還有一個人，突然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感，穩了穩心神，難以言喻的忐忑不安。

急急忙忙的開口：“師父，快走。”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這才想起師父方才施下的術法。

隨后，目光直直落在凌游的身上，他的眸中沒有一絲的驚訝，也不知站了多久，說不清是戲謔還是其他：“你以為，憑你一人之力，便可將他救出去？”

赤芍的身子怔了怔，只是覺得這聲音異常刺耳，可一時之間卻沒有回過神來，只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許久之后，凌游斂了心神，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她不是。”

他身邊的人微微有些詫異，待她顯出妖身，那人才說出這么一句：“難怪，原來是那只小花妖。不過，你在這里做什么？”

赤芍的記憶漸漸有些模糊了，他也沒有說什么，他三人很快就消失在此地。

誰知，一出來就見到了妖后，赤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覺得難以正常呼吸，別的妖不知這位妖后的手段，她還能不知么？本能地轉身，他看了一眼凌游以及試圖遁走的赤芍，干脆和赤芍一道離開。

令儀看著幾步之遙的赤芍，極為清晰的看到了她眼中的驚慌，以及忐忑。

她——

她如今出現在這里，難道真的想起了什么？可是，那人不是說，她永遠都不會憶起，那些前塵往事一如云消霧散？

＊＊＊

赤芍想根木頭樁子一般立在那里，任由驚惶占據了整顆心，他卻兀地一笑，“紫苑何時這么可怕，竟讓你這般畏懼她？”

“沒有。”

赤芍此時滿心想的都是師父去了何處，不由得低了聲音。

“罷了，順著這條路，你自己出去吧！”

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不知她此刻的擔憂，卻也不去管她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想，只以為她是被守在洞中的那只狐貍嚇到了，這二十年中，不時有小妖前來，自然也沒能少得了仙門弟子，都被那只狐貍給趕回去了。

她許是不記得他了，猶記得，那一年，他負氣出走，不慎落入妖族之地，那時，入眼所見的一棵血色的樹下，有一人獨坐飲酒，樹枝上掛了兩朵說不出名字的花，在風中徐徐搖擺，不時傳來幾聲笑語，他心中忐忑難安，自然就露出了馬腳。也只好上前拱手做禮，意圖問出出去的路，風雪突然間特別大，等他走到那人跟前時，發現他的腳邊，不知何時窩了一只小狐貍，通體紅色，難怪竟是一時沒認出來。那只小狐貍被凍得奄奄一息，身上好像受了傷，看樣子傷得不輕。也不知那人是如何醫治的，很快，那只小狐貍就活蹦亂跳的，圍著他打轉。這時，樹上突然傳來一聲嬌笑：“這只狐貍慣會騙人。”

“小花妖也不遑多讓。”它氣得跳起來，那人卻對此毫不在意，他便也坐在那里，等著這一場風雪過去。誰知這一坐，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那只小狐貍一去不回之后，那人突然直起身來，也沒有說什么，他只好跟著他一路走著。后來的事情，他多少也還記得一些，沒想到，再見到這只小花妖時，她已修成人身，倒是比那只狐貍強了不少，可是，她與自己印象中的那抹身影卻又有些不同，難怪方才見到她就覺得有些異樣。

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赤芍抬起頭看著他，爾后，腳步踉蹌，神思恍惚，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來的，自然也不知身后的人一直留意著她的異常。

冷不防一個聲音：“沒想到，這只小花妖竟然真的得了機緣，修成人身。”這一番話語，說得極酸，他也不想理會此人，便轉身離開。

赤芍在求如山一站就是一整夜，昔日仙山寶地，如今哪還有昔日的模樣？

遠遠的，就看到令儀立在那里，可她又不敢公然地闖入求如山，只好對她遙遙一拜。待她走近了些，“仙尊。”

令儀看著她，一言不發。

許久許久之后，赤芍顫抖著聲音：“師父，回來了。”說到后面，幾乎聽不到她的聲音。

看了一眼毫無表情的令儀，仿佛沒有半分欣喜的神色，她不由得微微蹙眉。

“她在哪里？”令儀神情如水一般，許久之后，淡淡的開口。

“師父想要救出尊上，只是……”

話音未落，赤芍看著她消失在眼前，便也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