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劃破黑夜,雄雞唱明,又是一天到來。
狄玉從床鋪上坐起,有些睡眼惺忪。昨天他花了六個鐘頭才找到書閣主殿,等他進入書閣內(nèi),已經(jīng)是四更天了。
有道是:一更人,二更鑼,三更鬼,四更賊,五更雞。狄玉在書閣內(nèi)隨便找了個房間,匆匆睡了一個時辰,有些疲倦。
四才閣子母山兩座山峰分別被分為了上中下三個部分,書閣就坐落于母峰中部。
狄玉走到書閣旁的一處高崖上,放眼望去,一片青墨翠綠,讓人打心底舒暢。
狄玉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放松。
自己,不再是罪民了,不知娘親知道了,會不會開心呢?
其實狄玉只做了一天勞役,對罪民的生活沒有太過刻骨銘心。現(xiàn)在逃出來了,到底是好是壞,狄玉也說不出來。
狄玉眼前火玄的樣子又冒了出來。狄玉想起八駿那天的行為,有些害怕: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對火玄大哥一樣的凡俗下手……
狄玉越想越壓抑,突然對著山下大喊了一聲。叫聲在山澗回蕩,連成長嘯,悠轉(zhuǎn)連綿。狄玉被自己洪亮的嘯聲嚇了一跳,轉(zhuǎn)而覺得有趣,又喊了幾聲,越喊越豪邁,最后變?yōu)橹柑齑罅R。
罵了一陣,狄玉有點累了,索性停了下來。
“罵人真的會上癮,火玄大哥沒有騙我,根本停不下來。”狄玉暗自想到,就在這時,通向山上的臺階傳來了一聲訓斥。
“年輕人罵罵咧咧的,滿嘴污言穢語,成何體統(tǒng)?”
狄玉回頭一看,一名青袍儒生打扮的老者從山上走下。老者須發(fā)皆白,神態(tài)矍鑠,仙風道骨的。
老者向狄玉走來,狄玉看到他的臉,感覺有些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狄玉知道見到長輩要行禮,可丑母是罪民,火玄是粗人,自然無法教他。狄玉胡亂地給老者行了個禮,老者看到了狄玉行的禮,眼角一跳。
“后生,你一大早就在這大罵,難道有什么隱情嗎?”
狄玉連連擺手,滿臉通紅,“不,不是的,我就是隨便喊喊,以后不敢了。”
老者“哼”了一聲,狄玉由于營養(yǎng)不良而身材矮小,老者比他高了一個頭。老者居高臨下,語氣強勢:“你就是云陽收的弟子嗎?”
狄玉迎著他居高臨下的目光,內(nèi)心發(fā)怵,說話都結(jié)巴了,“是……是我。”
老者死死盯著狄玉的眼睛,好像想把狄玉看透,“老夫也沒聽說云陽收過弟子,云陽是何時收你為徒的?”
狄玉將林中的事一一道來,老者點了點頭,“這中間居然還有這么一段奇遇,也算是造化弄人了,難怪云陽沒有提過你。我聽說凡間有紫薇帝星體,都是氣運加身的至性之人,是帝王體質(zhì),還沒聽過修真界出現(xiàn)過紫微帝星體。”
老者從懷中掏出一個乾坤袋遞給狄玉,“每個四才閣的核心弟子都會贈予一個乾坤袋。我本來怕你沒有師父指導,修行出岔子,收集了一些修行的秘籍在里面,沒想到你既不識字,又什么都不懂……”
老者想了想,看向狄玉,“罷了,老夫就在這里給你簡單解釋一下修真的基礎(chǔ)知識吧。你有什么疑惑,盡管問吧。”
狄玉大喜,收下乾坤袋,立刻吐出了一路上火玄大哥問的最多的一個問題,“什么是修仙?”
“所謂修仙,是指最終修煉成仙,修士一般將修行過程稱為修真。
修真修真,修煉本真,本真通天,得道成仙。也就是說,修士感悟天地之力,煉為靈氣,靈氣不斷擴大,一旦強大到可以打破天地桎梏,就可以飛升成仙了。根據(jù)修士修煉進程,修真界將修士分為了十個等級,稱之為‘十步登仙’。
一步‘蛻凡’,修士引導天地靈氣入體,洗凈污穢,褪去凡軀。
二步‘拂心’,修士拂掃心中雜念,斬斷紅塵,一心修仙。
三步‘觀海’,修士擴大丹田,靈氣化為氣海,源源不斷。
四步‘怒潮’,修士由于丹田無法容納不斷擴張的氣海,氣海波濤迭起,最終丹田破碎,靈氣與全身融為一體。
五步‘正念’,修士領(lǐng)悟天地大道,將意境融入體內(nèi)。
六步‘化意’,修士大道加身,身體四周,自成領(lǐng)域。
七步‘生界’,修士將領(lǐng)悟的所有大道化作一方天地,主宰一界。
八步‘無待’,修士與天地融合一體,與天地一同變化。先賢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皆無所待也’,就是說這些人了。
九步‘成道’,修士大道已成,得到天地認可,天道加身。
十步‘羽化’,修士心境漸入化境,天人合一,隨時可以突破蒼穹,羽化登仙。”
狄玉聽他說了一大堆,就記住了修士分為十步,但裝作聽懂,連連點頭。
待老者說完,狄玉又小心地問道:“師父沒有教過我修煉,書脈到底是如何修行的?”
老者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個讓狄玉有些意外的答案:“不知道。”
老者看他不解,繼續(xù)解釋,“四才閣琴棋書畫四脈,就書脈最為詭異,每一代都不相同,連成型的心法都沒有。久而久之,書脈成了代代單傳,與其他三脈獨立。除了你師父,誰也不知道書脈怎么修煉,不過法術(shù)神通倒是可以跟你說一下。”
老者將“妙筆生花”“七步成詩”“點墨成兵”的施法技巧一一告訴狄玉。狄玉原來全憑白玉龍毫筆驅(qū)動體內(nèi)青光去發(fā)動神通,被老者一教導,有了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狄玉從懷中掏出白玉龍毫筆,妙筆生花發(fā)動,一個“御”字寫出,一道青色龜甲虛影出現(xiàn)。
狄玉有些興奮,自己終于可以隨心使用白玉龍毫筆了。唯一的難處就是自己不識字,腦子中雖有隨青光傳遞過來的諸多文字,卻不知道每個對應(yīng)著什么意思,什么時候該用哪個。
老者看狄玉隨手間發(fā)動妙筆生花神通,贊嘆了一聲,“小小年紀就達到了三步觀海境,足以和三大圣地的天驕們一較高下了。書脈,不,我四才后繼有人了。”
“三步?”狄玉突然想到自己的師父云陽子是七步修為,自己三步足以稱為天驕,也就是說白子畫們猶在三步以下。兩代之間,為何差了這么多?
狄玉將自己的疑惑說出,老者眼神深邃起來,“修仙修仙,就是要修成仙人。仙人是天道的化身,天道無情,修士自然也要斬斷凡塵。可凡塵如何好斬,數(shù)百萬的修士,在拂心境卡了一大半,拂了一輩子的都有。縱觀整個修仙界年輕一代,突破二步的也不多。不過一但突破,后面的路就容易走多了。”
狄玉聽他說修士要斬斷凡塵,想起了母親與火玄,“如果斬不斷怎么辦?”
“殺!”老者突然面色猙獰,殺機迸發(fā),“殺光了親人朋友,與凡俗斷絕,總有一天會完全斬斷凡塵。如果自己下不了手,宗門替你下手。”
狄玉看向老者的眼神變?yōu)轶@恐,他不知道老者略帶平靜的話語下蘊含了多少無辜生命,怕是血海尸山。
老者沒有注意狄玉的表情,自顧自地回憶道:“要說斬凡塵,還是你師父有仙緣。當年你師父未拜入宗門時,就是地方大儒,恪守禮道。他五歲的女兒就因為在街上接受了陌生男子的一塊餅,就被他認為失了禮法,活活餓死。你師父這種人,眼中只有道,沒有情,是天生修仙的命。”
狄玉越聽血液越冷。這樣修仙,修到最后只剩了道,與一塊木頭又有什么區(qū)別?一塊木頭說不定蘊藏的天地大道還多些……
如果說有那么一天需要狄玉徹底忘記母親與火玄,甚至殺掉火玄才能繼續(xù)修行,狄玉寧可不修這個破仙。
狄玉越想越氣,竟然忘了老者還在一旁,破口大罵,“修到最后只剩了自己,這樣還修個球仙啊?”
狄玉一說完,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趕緊向老者看去。
只見老者一臉異色地看著狄玉,有些疑惑,“你個小子不是過了拂心境嗎,怎么心緒變化還這么大?”
老者以為狄玉受了云陽子的傳承,由于天賦異稟,自行提升到了三步觀海境。卻不知狄玉只不過是由于紫微帝星體的霸道特性,強行將云陽子散落在密林內(nèi)的精純靈力生生煉化。狄玉雖然還是凡心,修為卻到了三步。
老者一手向狄玉探去,想抓住狄玉好好查看一番。狄玉大急,卻又無法躲開,心中生怕老者看出自己還是凡心,沒有斬斷凡塵,從而為了書脈傳承下去,殺掉火玄。
老者抓住狄玉,還未將自己的靈氣導入狄玉體內(nèi),異象突起!
整個子母山都顫動了起來,山外護山仙氣由于沖擊,淡不可見。金黃色的光芒自山谷沖天而起,將子母山映襯得比太陽光還刺眼。
一聲凄厲的龍嘯聲自山腳傳出,龍威浩蕩,子母山上土石翻滾,墜落山崖,將沿途的一切碾碎。
狄玉被老者抓在了手臂,老者任由山頭搖晃,穩(wěn)如泰山,連帶著狄玉也穩(wěn)穩(wěn)站在了原地。
子母山異變,老者再也顧不上狄玉,腰間乾坤袋打開,一把青銅劍飛出,直指蒼穹。
此劍,名曰鎮(zhèn)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