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倉海心情明朗不少,云錦又道:“今日的黑衣人,與那日所遇到的夜叉,有何想法?”
倉海沉思許久,緩緩道來:“說不上來,起初,我以為今日這黑衣人是那日的夜叉,兩人身上都有龍氣,可隨著交手后,懷疑越甚,那夜叉明顯要置我于死地,今日的黑衣人卻并非如此,出手雖狠辣,卻并未想置我與死地,像是試探。”
“黑衣人修的是妖法,妖力雖極其渾厚,可若說能一招把你打出原形卻是不能的,至于龍氣……”云錦深深的看了一眼倉海。
倉海知道云錦沒說出口的話是什么,至于龍氣,極有可能是為了修煉所吸食卻還未來得及煉化。
四海內從未聽說過哪條真龍被吸食了龍氣,或者因意外殞命,當然極有可能是因為他消息閉塞,不知曉,而最大的可能就是,黑衣人所吸食的真龍就是自己龍氣不足的父王。
他與黑衣人交手,雖說對方只是逗弄他,可他畢竟是靈虛仙君的嫡傳弟子,修為在年輕小輩中亦是佼佼者,對方出手試探恐怕也要拿出五分精力。
若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避開東海層層巡兵,進入水晶宮吸食父王的龍氣,單憑黑衣人這種修為只怕做不到,而父王身為一海之主,即便平日喜好美色,大事上卻從來不會糊涂,胸中自有溝壑,否則東海怎會是四海之首?龍氣突然不足必然會引起父王警覺,父王至今沒有發現,只能說明,這龍氣是逐漸減少,一次吸食一點,如同漏斗般,每日漏上一絲一縷。
誰能每日接近父王,且神不知鬼不覺的抽取父王的龍氣。
如今嫌疑最大的便是他的三姐——倉云。
父王那般疼愛三姐,她究竟有何理由?
黑衣人今天攔截他的目的究竟為何呢?難不成僅僅是試探他的修為?
還有那日的夜叉?既然想取他的性命,為何現在反而沒有一點動靜?
是有什么目的,他與云錦還未想到,還是他們的方向本就是錯的。
窗內,兩個人各有所思。
窗外,蓮汐良久未聽到窗內的談話后,轉身時瞥見身后的小白,雙目如雷電,夜風拂過,樹影斑駁,唯獨小白那抹小小的身影,負立依舊,放佛永遠也不會被風吹倒。
蓮汐揚唇笑了笑,倉海為何會從對他下了殺心的夜叉手中逃掉,她想,她已經知道結果了。
一句玩笑話,沒想到竟成了真。
蓮汐俯下身子,輕輕抱起小白,踏著濃濃的月色轉身離開,許是站的太久,她的步子略微有些凌亂。
月光如華,清清冷冷,一身白衣,分外蕭肅。
納蘭霧此時正躲在樹上,觀察院落中的情形。他派出的人查探到,正是這處院落起了火,滔天的大火竟瞬間熄滅,甚至連一絲濃煙也沒有,那場大火就像是一個幻影。
他很是好奇這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提氣幾個起落便來到這里,同時遣人回去查探這所宅子的資料。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納蘭親自培養的情報網竟然會給他帶來這么一份資料。
除了知曉這座宅子的主子名叫倉海外其余一無所知,極為神秘,納蘭幾乎是瞬間就聯想到那兩位極為神秘且能力不俗的姑娘。
這所宅子,不簡單。
納蘭倚在枝椏上,借著清亮的月色觀察府內布局,奈何夜空下,實在看不太分明,因此不得不隨時調整方向,因為做的事不大光彩,又不知曉府中防衛如何,納蘭的動作極輕,即便觸碰到樹葉,在外聽來也不過是夜風拂過枝椏的沙沙聲。
是以一顆小石子破空而來時,他委實一驚,忙借力一掌拍在身旁的樹干上,平穩的落在樹下。
“下次再蹲墻角,我就不客氣了。”
清冷的男聲清晰響在耳邊,聽不出喜怒。
納蘭又是一驚,這宅子的主人竟然會傳音入密這等極耗費內力的功夫,且還用的這般隨便,是為了給他一個下馬威,還是真的內力渾厚到可以隨心所欲使用這等功夫的地步了?
納蘭收回心中猜疑,笑了笑:“閣下好俊的武功,可否現身一見。”
豎起耳朵,半天沒有回聲。
納蘭又是一笑,這是警告他一聲就走了?就不怕他換個地方繼續蹲墻角?
不過對方既然有這等功夫,只怕無論他蹲在那里都能輕易被發現。
既然進不去,那就想個法子把人引出來。
直到納蘭霧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云錦才收回神識,這個宅子本就是個活靶子,被人發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不過來的人竟然會是帝都極為有名的少年將軍——納蘭霧,這倒讓他有些詫異。
納蘭霧,是納蘭老將軍的老來子,又是將軍府的唯一的小公子。因此自出生后就被當成眼珠子一般疼,小些時候是帝都排的上名號的紈绔,后來不知何故,進了宮成了三皇子玄池的陪讀,而后脾性大改。
十三歲便隨父征戰沙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被稱為少年神將。據傳納蘭霧曾不費一兵一卒,僅靠一個陣法生擒敵國三萬將士,只要納蘭守在邊疆,便是邊疆最利的一把刀。
現下,小將軍已到弱冠之年,老將軍擔憂自己的兒子整日在沙場與一群大老爺們在一塊見不著姑娘,別生出些別的心思以后娶不著媳婦,便急匆匆央老皇帝給副圣旨,把自己的兒子找回來,挑吧挑吧媳婦,是以納蘭霧才回到帝都,因武功不錯在老皇帝身旁臨時擔個貼身護衛。
即便只是個小護衛,眾皇子哪個不明白納蘭霧的分量,想要坐上那個位置,若是得到了納蘭霧,一個令外邦聞風喪膽的一把利刀,那么,那條路無疑就已經走了大半。
可惜這把刀偏偏對不喜朝堂的三皇子玄池另眼相看,也難怪,兩人一起長大,情分自是與別的皇子不同。
三皇子,玄池。
怎么會突然對這所宅子起了疑心,看來今日必然發生了什么他不知曉的事,明日須得找個時間好生問問丹桂。
當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云錦睜開雙眼,回籠周身靈力,吐出體內雜質。抬眼看了看窗外,夜幕還未完全散去,捏個決來到蓮汐的床前,輕輕地把蓮汐的手放在被子里,看了看那張眉頭緊皺的小臉,伸手撫平后,消失在房內。
云錦消失后,蓮汐睜開雙眼,那雙澄澈的眼睛倒映著金絲紗帳,分外清明,哪里是剛剛醒來的模樣。
約莫到了早飯的時間,云錦詳細的了解了昨日的情況,詳細到何種地步呢?就差沒把人祖宗八代都翻出來掰開琢磨了。
去飯廳的路上,云錦步履緩慢,邊走邊找尋蓮汐的身影,直到踏入飯廳都沒看見蓮汐,云錦有些奇怪,素日這個時辰,某人早就呼天喊地要吃飯了,今天是怎么了?
“丹桂,小姐可起身了?”云錦轉頭問向擺放菜肴的丹桂。
“回公子,已經起身了,剛剛還在院子里喊餓呢?這會兒大概抱著小白在池塘邊喂魚吧。”丹桂邊擺起碗筷,邊朝著庭院張望著。
云錦邁開步子向池塘走去,到了池塘,哪里有蓮汐的影子。沿著庭院四處找了起來,整個宅子翻了遍仍沒有找到蓮汐,云錦有些急了。
結界并沒有破壞的痕跡,看來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
遣了丹桂青枝后,云錦忙散開神識順著蓮汐的氣息尋去,可這氣息出了宅子竟生生斷了。誰把汐兒的氣息抹去了?他雖施了術法在蓮汐身上,一般妖魔近不了她的身,可若是昨日的黑衣人,后果不堪想象。傳了音給倉海后,云錦也匆忙出了門。
這時的蓮汐正在名譽帝都的第一酒樓雅間里香噴噴的吃著菜,怎么也想不到云錦幾人正滿大街的尋她。雅間里面還有一人,細看下,正是三皇子。
早間,蓮汐抱著小白在宅子里晃悠,小白也不知抽什么風,撒開腳丫子跑出宅子,這陣勢像極了那日在水晶宮,蓮汐忙追上去,自是沒有時間告訴丹桂青枝她們。
就這樣,一人一狐出了宅子,不知跑了多久,小白終于停了下來,蓮汐追上小白,環顧四周。
得,鋪子全長一個樣,往前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后看,熙熙攘攘的人群。
蓮汐閉上眼,仔細回想,倉海買的這所宅院,匾額上寫著倉府,念及此,便試著詢問路邊小販,哪知竟沒人知道有這個府邸。
原來這個府邸竟這般隱秘。
蓮汐把玩著小白軟噠噠的狐貍耳朵,又問,只不過這次問的是通寶齋。
昨日納蘭霧被人打下樹后,回去說與三皇子玄池。
然后兩人大半夜不睡覺又來到宅子周圍細細觀察這所宅子,盯著看了半宿也沒看出什么花樣。
晨光微亮,兩人就這么頂著滿頭露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大門,像極了門前兩頭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天大亮時,府內的主人竟然絲毫沒有去通寶齋的打算,又過半晌,兩人的肚子此消彼長的唱著空城計時,蓮汐追著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出來了。
兩人皆長舒一口氣,蹲半宿墻角,也算值了。
兩人尾隨蓮汐,后來發現這姑娘竟迷了路,納蘭霧頓時計上心來。這也是三皇子玄池碰瓷專業戶外號的由來,也便有了之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