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子?蓮汐一笑,想起今日一身紅毛的小白,她身邊確實還有一個人,從始至終一直陪著她,不曾改變,以往她覺得有無記憶無所謂,現在她突然想知道以往的自己是什么樣的,小白又是如何與自己相識繼而呆在她身邊。
瑤姬不得不重新審視身前的少女,一雙嗜血的紅眸子從頭到腳打量著,少女極美,一雙美眸如水般純凈,一件白紗裙更襯得她如幻如夢。誰能想到這樣無害的少女心思竟如此深沉,瑤姬盯著少女的眸子開口:“你怎么知曉我身后有人。”
“您被廢了仙體后如何偷得了龍骨,即便得到了龍骨,接骨續筋之法卻極少有人會用,我翻遍藏書閣也沒有找到關于這種術法的詳細記載,所以我猜您一定不會這樣的術法,那么,您的骨是誰接的?“
瑤姬右手屈指一下一下敲打著桌面,還未開口,身邊顯出一人影,待黑霧散盡,蓮汐才看清楚竟是鳴琴,不覺皺眉,鳴琴竟然還活著,這個她萬萬沒想到,當日她親眼看見鳴琴魂飛魄散。不過細看下,此時的鳴琴確實與以往大不一樣,眉間一抹戾氣,周身黑霧環繞。
“宮主,堅持不住了。”鳴琴俯身恭敬道。
“堅持這么長時間足夠了。”瑤姬捏訣,碩大的鐵籠子頓時化作銅錢般大小,瑤姬握在掌心與鳴琴齊齊消失。
魔界宮門前,一眾墮魔眼眸通紅卻沒有焦距,只怕已經淪為殺戮的工具。破曉殘陽手持長劍立在結界前方,云奚手拿問神扇,若是洛洛在此,定會瞪大雙眼對云奚甩的一手好扇子佩服的五體投地,這人哪里是在打架,那行云流水的姿態,眉眼無情含著一抹戾氣,倒是頗有氣勢,云奚平素嬉笑風流慣了,一旦露出這種犀利的模樣,妖君們方才回過味兒來,這人可是堂堂魔界大殿下,以后便是這魔界的主人。
云降并未出手,眼瞅著那紅眼怪一個個魂飛魄散,面色如湖水波瀾不驚。扶塵在一旁,心下卻有些不安,這墮魔不足為患,便是云降不出手殘陽破曉領著妖君們也足以收拾這些墮魔,可心忽上忽下的跳動著,總覺得有什么是她沒想到的,而這沒想到的事必然是大事,通靈石?
當下便開口:“君上,通靈石那邊……“
云降淡淡開口:“無礙,北荒在。“
扶塵放下了心,也是,北荒魔君在,誰敢從他手里奪食,那可是個極不講道理的主兒,又是個極護短的主兒,想到此,扶塵算是松口氣。
前方的墮魔寥寥無幾時,突然撤了去,像是得到指令般,整齊且不慌亂。云降依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捏訣扔個過去,一眾紅眼怪全被定住身形,半分也動彈不得,云降淡淡開口:“想跑?在本君的地盤攪了就跑?“
一句話說的極慢,話語尾間微微上挑,充斥著鄙夷及不滿。
寥寥無幾的墮魔被云降擋住,裹在結界內,云降抬手又扔了一個決,那決還未落在結界上中途便消散了,結界也接了開,一個白須老頭現了出來,帶著方鐵皮面具。
云降看到老頭后,才露出點點笑意:“總算出來了,不枉本君在這看了半天戲。”
此時正是午時,原本四季如春的魔界應是艷陽高照,可因墮魔的到來,原本晴朗的天空已被黑霧覆蓋。云降提氣上前,那老者也提氣迎了上去,兩人手中皆無兵器,一招一式間,衣袍翻飛,快的讓人著實分不清究竟是黑霧遮掩所致還是因兩者靈力波動所致。
洛辰在動亂后首先前往永樂宮,到了宮門前才發現,北荒魔君正悠閑的坐在院中品茶,宮門口赫赫然站著一方眾位仙君,地下還躺著幾位,瞧著并無外傷,洛辰瞇了瞇眼,仔細打量著宮殿后才發現這座宮殿竟是在結界內,洛辰伸出手指試了試,剛觸及那層結界,手指便像被天雷劈了般灼燒,那股灼燒般的疼痛順著手指蔓延全身,一時間整個身體如墜火窟,即熱又疼。
洛辰連忙調息,這結界好生厲害,僅是觸碰便如此,抬眼看了看四周,結界已然被修補了,仙氣絲毫沒有外露,洛辰復雜的看了看院中的北荒,然后轉身向宮門口掠去,墮魔竟然趁此時來犯,是有意還是無意?
洛辰趕到時,云降與白胡子老頭已然交手數十招,招招狠辣,毫無保留,這樣下去便是不死不休的結局。黑霧翻滾,狂風咆哮,底下的眾人不得不張開結界穩住身形,眼下局面膠著,不知誰贏誰輸,十分棘手。狂風亂舞中,老者終于化出兵器,手持長劍,將靈力溶于長劍中,出手便是一招排山倒海的攻勢,云降微瞇雙眼,渾身妖力霎間散開鋪天蓋地洶涌而來,老者劍氣如海浪翻滾,加之狂風的助力飛速想云降駛去像是把云降活活生吞。
云降微瞇雙眼,不慌不忙調動妖力,周身覆上淺淺的妖力,抬手幻化,那超向老者鋪天蓋地的妖力赫然變成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蛟龍,一口吞下老者的劍氣,而后龍尾含著雷霆之動向老者一掃,老者所有的防御頓時土崩瓦解,僅僅一瞬,老者黯然倒地,面具下方流下一道鮮血,云降收回妖力,緩緩落下,由上至下睥睨著老者,手指捏訣,老者臉上的面具碎成粉末隨風散去,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眾人一看,這老者可不正是開山裴祖么?可開山裴祖雖臨近暮年,身子骨卻硬朗的很,一張面容也僅僅微帶皺痕,這滿臉溝壑的老者與當日宴會上精神抖擻的開山裴祖分明差的遠,可那張臉卻實實在在是開山裴祖的臉。云降瞥了眼開山裴祖,眉眼并無一絲意外,似是在意料之中,細看下,又微帶這些憐憫:“為了一個墮魔的女兒,值得么?”
眾人又是一驚,墮魔的女兒?
老者顫顫巍巍坐起來,嘲笑道:“若不是你無情無義,瑤兒她怎會淪落至此。“
云降皺了皺眉頭,幾萬年前的事了,一些人總喜歡拿出來嚼舌根,那件事究竟如何,瑤姬比誰都清楚,他雖還未找出真兇,可是瑤姬自己一身毛只怕是弄不干凈:“你的女兒是何秉性,你會不知道?“
老者胸前悶著一口氣,咳了咳:“瑤兒她雖驕縱些,可心地卻是良善的。“
云降嗤笑:“良善?這是本君聽到最好聽的笑話,你口中良善的神女可是灌了本君整整十粒紅塵醉,這位良善的神女因妒生怨陰差陽錯讓本君失去了最愛的女人,又是這位良善的神女不知勾結了何方神圣,偷取龍骨,修煉妖法吸食自己親生父親的仙氣,這倒是真良善啊——“
老者被慫的一聲不吭,當初都道云降是遵循師命娶了瑤兒,三界皆不知乃是他的女兒下了藥與云降有了肌膚之親,仙界中也不乏神女與他人春風一度的,可瑤兒要的卻是云降這個人,云降冷情冷性,骨子里便帶著睥睨三界的氣勢,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入套。
后來,瑤兒有了身孕,加之他在從中添油加醋一番,這才成了那場親事。
怨得了誰呢?
有句話說的好啊——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瑤兒她終究毀在了情愛上。老者半晌兒嘆口氣,才道:“她是被龍骨妖力影響,我是心甘情愿讓她吸食仙氣。”
旁邊的妖君們聽到了魔界幾萬年來的秘聞,耳朵個個伸的老長,那瑤姬娘娘也真下得去手,十粒紅塵醉,據說這紅塵醉是引誘人色欲的一種藥,僅一粒便足以讓修行萬年清心寡欲的神君色令智昏,最終在情欲里墮落成為廢人。
雖說幾萬年前,傳說魔后慕白因瑤姬之故飛灰湮滅,可隨著瑤姬娘娘回歸,眾妖君皆以為是個誤會,難不成并不是誤會?
可這件事若是真的,魔君又豈會容她?
云奚聽見這番話,面色已然煞白。自小,他被扶塵撫養,他以為那是他的母妃,從來沒有人告訴他自己的母妃另有其人,扶塵待他與云錦并無不同,直到五百歲那年,他化了身形在魔界一處酒館喝酒才知曉自己生母另有其人。而后他回到魔界,不動聲色的查找關于自己生母的消息,終于找到一些生母的痕跡,那是一幅在藏書閣深處的畫像,落了厚厚一層灰,他小心翼翼的抹去灰塵,捧著質問自己的父君,只換來父君淡淡的一句,你生母因難產而死。
他不相信,在酒館隱約聽到的秘聞并不是如此,從那之后,他開始流連外界,眾人都道魔界大殿下瀟灑風流,誰知他只是想找尋生母。幾百年過去了,他終于在一方竹屋找到自己的生母,一身修為盡毀,仙體被廢如同凡人,在那個破竹屋里面任由生死,他知曉了所有的事,他從來都不曾懷疑自己的生母,那個見到他淚流滿面的生母。
可如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相信誰?
生母么?
不,他不相信,一個在他面前溫婉的女子竟是個吸食自己生父仙氣的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