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頭前臺小姐甜美的聲音，程琦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點了點，電話都沒來得及掛便跟陸星辰說，“蘇小姐來了。”

話音剛落，身邊像是掀了陣風一樣，程琦收回手機，甚至都懶得追了。

反正……也追不上。

*

“蘇蘇！”

明明是坐電梯下來的，陸星辰卻像是剛跑過馬拉松一樣，純白的襯衫濕透貼在前胸后背上，隱約能看到他身上結實的肌肉紋理。

耀光集團的人一個個皆低著頭，假裝沒看到新任董事長的異樣。

笑話，新任董事長的手段是有目共睹的，誰都不想成為繼陸建林之后第二個被開刀的。

陸星辰并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異樣，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

陸星辰的所有目光心思都在門口那道綽姿倩影身上。

他不在乎，自然有人在乎。

蘇沫熙微微蹙眉，趕在陸星辰開口前打斷他。

“上去說。”

陸星辰一怔，點了點頭，嘴角無意識的勾了起來。

他想，蘇蘇還是念著他的，不在這說，是怕他在員工面前失了面子。

陸星辰反手握著蘇沫熙，帶著她前往董事長辦公室。

蘇沫熙想掙脫開，卻在察覺到陸星辰指尖冰涼發顫的時候停住了動作。

他在害怕。

陸星辰走得不快，但也不敢太慢。

他希望這條路走得慢一點，但也怕太慢了會惹得蘇沫熙更生氣。

程琦就站在辦公室門口，瞧見兩人走來，詫異了一瞬，而后了然。

他看了蘇沫熙一眼，微微俯身，是請求的姿態。

蘇沫熙終于明白程琦那句有些無厘頭的話。

‘蘇小姐，請您……務必站在總裁的角度想想。’

站在陸星辰的角度么？

蘇沫熙思緒紊亂，微斂眸避開了程琦的目光。

辦公室的門關上，隔絕了里面一切的聲音，程琦抬手想扶一下眼鏡，卻在中途拐了方向，抵上眉心。

他嘆了口氣，覺得接下來有的忙了。

辦公室內，蘇沫熙環視了一圈室內擺設，竟是和在慕熙公司時一般無二。

她輕輕掙開陸星辰的手，不自覺冷下臉看他。

陸星辰不想松手，但看到蘇沫熙泛冷的眸子，怔忡一瞬，心底瞬間涌起的惶恐不安讓他手中徹底失了力道。

他垂頭，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喉嚨發緊，“蘇蘇，對不起。”

蘇沫熙深吸了一口氣，“說吧，你到底瞞了我什么。”

她輕笑了一聲，有些自嘲，有些譏諷，“應該說，你還騙了我什么？”

陸星辰急急解釋，誠惶誠恐，“蘇蘇，我沒騙你，你相信我！”

他激動地握著蘇沫熙的雙手，緊緊的，像是生怕被她拋下，無助又不安，“我真的沒騙你，蘇蘇，我什么都告訴你，求你……別生氣好不好……”

蘇沫熙沒應聲，只是睜著雙黑漆漆的眸子看他。

她的眼神太干凈，太清透，平波無瀾，像被定格的湖面，風吹過也泛不起漣漪。

陸星辰心臟收緊，再不敢有一點隱瞞。

……

陸星辰從來沒想過只靠耀光集團，早在高中畢業，陸家第一次跟他提起聯姻的事情，他就做好了以后的打算——離開陸家也能生存的打算。

他不可能聯姻。

他喜歡的，就是個普通的女孩。

陸星辰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蘇沫熙攪和進陸家的爛攤子，也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不會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吃苦，所以他早在高三畢業那個假期就去了一趟M國，投資了幾個剛起步的小公司。

他的眼光很好，一次投資帶來的利益難以想象。

可以說，這么多年過去，陸星辰的私人財產已經堪比大半個耀光集團。

當初能夠成功從繆斯公司再進購一部分布料，除了開出高價，更重要的是陸星辰幫繆斯公司的老板做了一筆投資方案。

而當初陸建林能夠那么輕易奪走耀光集團，全靠陸星辰說服了董事會的成員。

他需要一個契機。

讓蘇沫熙回來的契機。

當初幫蘇沫熙離開的人是蘇衡，哪怕陸星辰有足夠的錢，也沒辦法找到蘇衡送走的人，他只能出此下策。

陸星辰說完之后，便一臉緊張地盯著蘇沫熙，眸光沉浮灼灼，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奈何蘇沫熙一直表情淡淡地看著他，什么反應都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陸星辰抿了抿唇，眼底的光，徹底滅了。

“蘇蘇，”他眼角濕潤泛紅，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會碎掉，“你能不能再原諒我一次……”語調有些哽咽，陸星辰慌了，也后悔了，“我保證不會再這么做了，你……你別走，好不好……”

他怕了。

他怕蘇沫熙再一次不告而別。

“陸星辰，”蘇沫熙忽然笑了，明亮的雙眸卻不帶絲毫笑意，只有冰冷霧靄，隔絕了所有的心軟愧疚，“你知道我為什么回來么？”

她自問自答，“我以為你走投無路，以為你退一步就是深淵，我是想回來拉你一把。可結果呢？”她頓了頓，笑的越發溫和，“結果你告訴我，你身后沒有懸崖，沒有深淵，其實是一條光明大道，而我……就像個傻子一樣。”

“不是的，”陸星辰慌忙搖頭，“我……”他頓了頓，黯然的雙眸滿是哀求，晶瑩的淚盈滿了通紅的眼，痛苦悲慟，“蘇蘇，對不起……對不起……”

他其實想過要坦白的，卻錯過了機會。

他一句解釋都沒有，只是一遍一遍的道歉。

陸星辰想，他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解釋有什么用呢？

“夠了！”蘇沫熙大喊出聲，“陸星辰，你沒錯，是我蠢了。”

是她傻，是她蠢，是她以為自己對陸星辰很重要，是她以為……陸星辰只能依靠她，只能完全屬于她了。

“不是，不是的，”陸星辰惶恐的搖著頭，手足無措，“蘇蘇，不是這樣的……”

蘇沫熙閉上眼，緊緊咬著下唇內側，胸口劇烈起伏，終是控制不住情緒，眼角有晶瑩淚滴閃現，最后緩緩落下。

陸星辰心跳驟然停止一瞬。

他從沒見過蘇沫熙哭，不管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后。

這是第一次……

他從來不知道，一滴眼淚，足以讓他肝腸寸斷，五臟六腑像是被無數把刀子戳進翻轉，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