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報告單裝進口袋里，蘇沫熙有些坐立不安，局促的握著玻璃杯，掌心覆了層細汗，還未滾燙就因為玻璃杯變得冰涼。
她有些不敢抬頭，不敢看陸星辰。
像是承受酷刑，她的眉宇都攀上幾分散不開的惆悵。
這讓想跟她一起吃頓飯的陸星辰遲疑了。
有多想跟她在一起，就有多不想看她為難。
當這兩者發生沖突的時候，陸星辰的大腦總會先一步做出反應。
“公司還有事情，”陸星辰指尖無意識的在桌子上敲了兩下，淡然起身退場，“我先走了。”
蘇沫熙愣了愣，還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卻頓住了。
她點點頭，“好。”現在，她確實需要時間緩解一下情緒。
陸星辰沖她笑了笑，笑容依舊清朗，風光霽月，芝蘭玉樹，不見絲毫清冷。
門口風鈴聲清脆好聽，蘇沫熙愣愣的看著陸星辰的背影，半晌從口袋中掏出報告單展開，怔忪出神。
*
“景少爺，”程琦看著景陽的眼神帶著隱藏得極好的警惕，“總裁真的不在。”
“我知道啊，”景陽坐在沙發上，兩條被西裝褲包裹得修長雙腿架在桌子上，雙手枕在腦后，悠閑自在，“我在這等他。”
景陽心大，顯然沒注意到程琦的異樣，只是覺得有些納悶，這家伙今天怎么這么話多？
“景少爺……”程琦囁嚅一下，“總裁是去找蘇小姐了。”所以你還是快點放棄吧！
景陽點點頭，很自然很無所謂的樣子，“我猜到了。”那家伙，除了在公司，剩下的時間不是在蘇沫熙那，就是在去找她的路上。
等知道蘇繁繁是他女兒，還不知道得高興成什么樣呢。
牛頭不對馬嘴，兩個人腦回路都不在一條線上，硬是尬聊了半個小時。
景陽正說著話，忽然眸光一亮，抽出枕在腦后的手揮了揮，“回來了？”
程琦轉頭一看，陸星辰沉著臉，步步走近，心情顯然不太好。
“和蘇沫熙吵架了？”景陽挑挑眉，張揚的笑容一如驕陽。
若是平日，他絕不會這么明晃晃的踩陸星辰的痛腳，但是現在嘛……
他有免死金牌，怕什么？
陸星辰冷眼睨他，擰著眉有些暴躁，眼底陰鷙很濃，“閉嘴！”
“果然讓我猜對了，”景陽不怕死的繼續說風涼話，“不是我說你，星辰啊，你這哄女孩子的技術真不行，算算蘇沫熙都回來多久了，你居然一點進展都沒……臥槽！”
景陽都快趴在地上了，這才躲過陸星辰迎面砸來的煙灰缸。
“啪”的一聲，煙灰缸摔得粉碎，伴隨著陸星辰暴躁的怒喝聲：“滾出去！”
景陽：“……”完了完了，這是拔了老虎胡須啊，好不容易翻身做地主，一下子沒控制住，用力過猛了。
腦中警鈴大作，景陽發揮了他極強的求生欲，想都沒想，從口袋里掏出被他折得皺皺巴巴的‘免死金牌’遞上，“你先看看這個！”
陸星辰緊抿著唇，一雙眸子燃著灼灼火光，深處扭曲的狠厲讓景陽后背一涼，不做多想，直接喊出來，“蘇繁繁是你女兒！”
空氣安靜得有些詭異，景陽眨眨眼，他這算不算逃過一劫？
程琦腦子滯了片刻，第一反應是，原來景少爺不是變態啊……
所以，他偷紙杯其實是為了去做親子鑒定？
囧了囧，程琦識趣的離開，順道把門關上。
好半天的功夫，陸星辰才回神，清雋眉眼依舊有些茫然，顫抖的睫毛流露出一絲與他極為不相符的不知所措。
“你說什么？”他澀然詢問，不敢置信。
“喏，”景陽抬了抬手，“親子鑒定，我親自盯著的，絕對是真的！”
陸星辰大步走近，一把奪過去，力道有些大，紙張不算硬，但邊緣鋒利，刮得景陽虎口有些疼。
看著陸星辰明顯顫抖的雙手，以及檢驗報告小幅度的煽動，景陽閉著嘴，把呼痛聲咽下去，心情有些復雜。
這副脆弱的樣子……真讓人難以直視啊！
陸星辰的目光落在紙張末端，抿著唇，像是定格了一個世紀之久，忽然身子一軟，跌坐在辦公椅上，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捏著報告單，劇烈喘息。
他低低的笑著，聽不出情緒，景陽卻莫名覺得，他渾身上下都彌漫著一股滅頂的悲傷。
景陽奇怪，“你不高興？”
“高興。”
“那……”景陽不明白了，高興會是這種反應？
陸星辰沒解釋，只是淡淡開口，“出去。”他想一個人靜靜。
景陽云里霧里摸不清頭腦，卻見陸星辰已經放下手，面上恢復平靜，眼神依稀有些恍惚，像是云中月，霧中花，蒙了層霧靄的云層，看不清情緒。
他摸了摸后腦勺，起身離開。
“咔嚓”一聲，門鎖落下，陸星辰放下報告單，從抽屜里摸出一盒煙，走到窗邊，看著遠處鱗次櫛比佇立的高樓，目光飄得有些遠。
打火機的火苗映著他眼底一片混亂的沉浮，光影綽綽，晦澀不明。
辦公室外，景陽和程琦大眼瞪小眼。
“你說，星辰這是什么意思？”景陽百思不得其解，“蘇繁繁是他女兒啊，他居然沒直接沖去找蘇沫熙，反而像是……”他想了想陸星辰的表情，找了個比較貼切的說法，“像是難受的快要死了一樣。”
程琦低頭不語。
景陽接著吐槽，“你說奇不奇怪？我上次跟他說蘇沫熙給別人生孩子了，他還說那是他孩子，現在真成了他的孩子，怎么就不高興了呢？”
宮澄四歲，蘇繁繁五歲，掰著手指頭算也知道，宮澄肯定不是蘇沫熙生的。
這么說來，蘇沫熙豈不是也一直念著陸星辰？
景陽后知后覺，恍然大悟，“這是不是喜事將近了？”
“應該不是，”程琦終于開口，“蘇小姐一直沒說這件事情，應該是不想總裁知道。”
景陽怔忪，又問，“為什么？”
“可能……”程琦猜測，“可能是不想跟總裁和好吧。”
景陽：“……臥槽！我怎么沒想到，難怪星辰一臉要死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