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顏闋有下一本動作,朱尼厄女士親手將他的兒子從自己的懷里扒了出去,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狠狠在顏闋的背上推了一把,尖叫著喊道:“走吧!走吧!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聲音卻像是從漏氣的嗓子眼兒里擠出來的,顫抖,破碎,小到幾乎聽不清楚。
顏闋背對著朱尼厄女士頓住,朱尼厄女士好像終于勉強平靜了下來,她的聲音里還帶著哭腔,語音語調卻是平穩的,說出口的話終于能夠讓人聽清楚了。她道:“乖,回去上課吧我的寶貝。母親今天晚上還會來接你。”
門衛養的大黃狗涎水直流,齜一口森白的獠牙,隔著顏闋胳膊粗的鐵柵欄,幽幽地看著顏闋走進了弗利薩的大門。
晚上,老師來告訴顏闋,他以后要像庫爾班,像杰伊,像丹尼斯一樣,要睡在學校為他安排的小床上。
顏闋在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掐了大腿上的肉,眼里蓄滿了淚水,可憐兮兮地問道:“我的母親呢?老師你知道我的母親為什么不來接顏闋了嗎?”
淚水模糊了眼眶,顏闋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視線回復了短暫的清明,他清楚看到老師臉上劃過不屑,像是想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最后老師冷笑著道:“誰知道呢?正樂不思蜀也說不一定。”
倒是庫爾班看到顏闋臉上的淚水,心疼得不得了,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噓寒問暖的,非得說他看見他的顏顏心里有一道傷疤,正在流血。
庫爾班說得煞有其事,小孩子水嫩嫩的一張臉皺成一個揉碎了的破紙團,信誓旦旦地表忠心說自己永遠會陪在顏顏的身邊永遠也不要讓顏顏傷心流淚,說著還撅著嘴湊上去親顏闋臉上的淚痕。
顏闋被庫爾班這一系列動作弄得一愣一愣的,他想起上個世界的顧翰舟也是這樣一個撩人高手,頓時也不知道是該繼續哭,還是該氣還是該笑。
他推開粘在他身上的庫爾班,擦干凈臉上的淚水和口水,抬頭看到庫爾班臉上的表情的時候愣住了。
庫爾班是真的,真的,很為他擔心。
顏闋摸了摸庫爾班毛茸茸扎手的腦袋,心里自嘲:想什么呢,他現在這個身體才五歲,庫爾班呢,最多不過大上一兩歲吧,弗利薩的每一個小孩都早熟得令人害怕,他用幾十歲的靈魂混居其中,竟然時常會忘記他們不過是一群還在上幼兒園的小孩。
他竟然用成年人骯臟的眼睛去看待一個孩子,顏闋無力扶額,是他污了。
顏闋用手抹了把臉,他的思想早就成熟,加上朱尼厄并不是他真正的母親,他甚至都不屬于這個世界。他不需要收拾失去母親的感情,他的眼淚都是偽裝,他只是冷漠地對朱尼厄女士,對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感到奇怪。
只是這個眼前還是孩子的庫爾班,或者很有可能的,還是孩子的顧翰舟,不知道。
顏闋摸了摸庫爾班盛滿悲傷的眼睛,失去記憶,輪回,失去父母親人的他才是最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