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件事情的性質,實在是太嚴重了!他這簡直就是在與廣大的窮苦老百姓為敵!”
……
公堂外的人漸漸散去后,蘇遙雪看向牧九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又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你對我真算得上是有兩次救命之恩了!你的恩情,我蘇遙雪記住了,以后,甭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話,我眉頭都不皺一下!”
“能幫到你就好?!蹦辆艤Y微微側首,那精致的半側臉,如枝頭半開的玉蘭花,引人駐足仰望。
他在風中含蓄地半垂著眸子,不敢對上她灼灼的目光,心跳如鼓。
他太容易被她吸引,總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所以時刻要集中注意力進行表情管理。
不敢對她太親近,怕是僭越。
不敢對她太疏遠,怕她對他漠然處之。
這中間的“度”在哪里,總是令他覺得難以把握。
自從遇到她之后,他所有的情緒都因她而起,明明想要靠近,卻又駐足不前。
“你對我那么好,我決定和你結拜!”蘇遙雪大聲說道,“如果你同意,以后我就是你妹妹了!我會保護你的!”
說完這句話后,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當然,我現在武功沒你那么高,等我過個十年、二十年,武功比你高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牧九淵有些驚訝,這進度略快???
小仙女真是直率,這么快就愿意和他義結金蘭了?
“好啊,”牧九淵竊喜,迫不及待地同意了,他總是在遠遠地仰望著她,就像是看天上的月一樣,如今能離她更近,他求之不得,“蘇姑娘……是認真的嗎?”
他緊張地確認道,一雙鳳眸像是星光一樣閃亮。
“當然是認真的,”蘇遙雪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牧公子,你是獨生子吧?對親情這么渴望?你真的沒必要這么激動!走,我們現在就去城隍廟結拜!”
牧九淵欣然同意,明一立刻牽了一輛馬車過來。
蘇遙雪也謝了明一今日的鼎力相助,明一不敢邀功,自然是把功勞都堆到了牧九淵頭上。
馬車到了城隍廟門口后,蘇遙雪一下來,便被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扯著了裙子:“小姐,小姐你救救我吧!你花幾兩銀子買了我,讓我葬了我爹吧!我很能干的!”
蘇遙雪見她臉色發黃,身邊還裹著一具尸體,不由得心軟了。
“我給你五兩銀子,你拿去葬了你的父親吧,”蘇遙雪從腰間的錢袋里掏出銀子,遞給了女子,憐惜地說道,“這銀子是我送你的,不用你賣身?!?/p>
“那怎么行?”女子使勁搖頭,一臉懇切地說道,“我收了你的銀子,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我林蜜兒愿意為你當牛做馬!”
“銀子是送你的,”蘇遙雪語重心長地說道,“若是你爹泉下有知,曉得你賣身為奴了,他能放心得下你嗎?可憐天下父母心呀?!?/p>
“不,小姐,我爹寧愿看到我賣身為奴,也不愿意看到我受嗟來之食!”林蜜兒堅決地說道,“我和我爹都是一個有骨氣的人,請小姐收回成命!”
“好吧,”蘇遙雪嘆了口氣,無奈地點了點頭,“只是一日入奴籍,以后子孫后代都是奴籍,這五兩銀子就當是我送你的吧,你來米行給我做工,包吃包住,待工錢抵了這五兩銀子,你便可以走了。”
“多謝小姐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林蜜兒激動地說道。
“那行,待你葬了你爹之后,就來德泰米行找我!”蘇遙雪吩咐道。
林蜜兒點了點頭,想要給蘇遙雪磕頭,卻被她攔住了。
“磕頭就不必了,這錢只是借你罷了?!闭f罷,蘇遙雪就走進了城隍廟。
牧九淵走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悄悄地做了幾個手勢。
這是他與暗衛之間的特殊暗語,只有精英暗衛才懂這套暗語。
暗一已經被罰去回爐重造了,此時,暗二頂替了暗一的位置,成了暗衛組的老大。
暗二看到牧九淵的手勢后,在暗處朝他點了點頭,然后,將這套手勢傳了下去,讓下面的人務必要抓緊時間,趕緊查出那個賣身葬父的女子,可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此時,天色已晚,城隍廟中的蠟燭已經燃了起來,整個神堂內只有蘇遙雪和牧九淵二人。
一片昏黃的燈火,像是柔柔地海水波紋一樣,將兩人圍繞。
高處,有紅色的長幡垂了下來,將一片淺紅色的暗影投射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讓她在這錯落的光影中,添了幾分神秘之感。
蘇遙雪微微垂眸,纖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半遮著露水一樣清亮的眼睛,她雙手合十,置于紅唇上。
牧九淵凝望著雙眉如柳的她,又將視線移到了端坐在高臺上的城隍神神像上。
她更像是普度眾生的神,善良、心軟。
若是她那日下午沒救他,他此時已經命歸黃泉了。
若是她沒有以那么低的價錢賣米,災民們買光米行的大米,而后啃樹皮、吃觀音土、易子而食……的那一天,將會來得更早。
高臺上的神,遙不可及、冰冷漠然。
高臺下的神,同樣遙不可及,卻溫暖得像是這廟里的燈火,那是希望之火。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蘇遙雪今日愿與牧九淵結拜為兄妹,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誓,遭天打雷劈!”蘇遙雪無比鄭重地說完,跪在了蒲團上,朝城隍神叩拜了三下。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牧九淵今日愿與蘇遙雪結拜為兄妹,從此有福同享,我若有難便獨自一人承擔,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我死后她依然一世無憂,如違此誓,遭天打雷劈!”牧九淵鄭重地說完,也跪在了蒲團上,朝城隍神叩拜了三下。
他自幼活在皇家,從不信神,哪怕是在辛陽門事變的時候、哪怕是在他后來被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他也不曾信這天、信這地,他只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