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金果然信守承諾,四個小時沒影兒,回來之后她和小喬治手里拎著幾個破爛兒一樣的編織物。要不是之前她說編槍,那人們一定不會知道她手里的武器是什么。盾牌支楞巴翹的,勉勉強強能看出是個圓形。還好,兩人除了各自穿一雙快散架子的草鞋外,沒有多出什么新裝。
喬治興奮的小臉兒通紅,如獲至寶般的抱著那個破盾牌,胳膊上還挎著一個用樹皮綁好的玻璃瓶子,里面一條小魚。
夏承乾不在,他和幾個人被招呼到附近幫村民救牛了。牛犢掉進了廢棄的井里,主人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上來,看見這邊人多就跑來求救。
杜如金回來時這些人剛過去不久,他們一直參與救援到晚上才把小牛犢從井里拉出來。主人為了表示感謝,讓媳婦殺了兩只溜達雞送給這些人吃。幾個大力士身上都是牛糞味兒,只能到附近的小溪中草草的洗洗。
營地里亮著燈,十幾個人在打牌,另外的不是玩手機就是躺進帳篷休息了。巴音白天沒睡午覺,早早就睡了,小喬治也玩兒累了,念叨著夏承乾什么時候回來,念著念著也睡了。故事機還在播放,杜如金困的坐在那里直點頭。再困也不能睡,還沒有向夏承乾交差,說好了不損一根汗毛,但是她教喬治編東西的時候,藤條上的倒刺把喬治的手背劃傷了。想到夏承乾那么疼愛孩子,孩子身上無任何刮傷碰傷,她真是無比忐忑。
梁山脫下外套當旗幟甩,幾個年輕人一路高歌,到營地里抓起東西就開吃,嚴重的體力勞動后,他們都餓壞了。
夏承乾什么都沒吃,打聽到喬治睡哪里就走過去,不看過孩子他不心安。
杜如金見夏承乾過來,不安的站起來,道:“長官,長官,那個,那個什么——”她抹了下額頭,慚愧的咧嘴。
夏承乾輕聲問:“怎么了?”
杜如金指了指喬治的手背,愧疚道:“我我我,我沒照顧好小喬治,手被草藤劃了一下——我,我是不是未來三天不能跟你說話啦?”
夏承乾微微一笑,說話的聲音很柔,道:“沒事兒,小孩兒皮膚愈合的快,兩天就好了。今天謝謝你了,一直幫我照看孩子。”說完,他輕輕的坐在喬治一邊,握了握她的小手兒,道:“沒到夏天,早晚還是挺冷的。”
喬治的小手就放在胸前,夏承乾看了看那條淺淺的傷口,又看了看孩子身邊放著的一堆編織破爛兒,笑道:“孩子今天肯定玩兒的特別開心,我很久都沒帶她出去了,孩子都悶壞了。”
杜如金松了口氣,也坐下來,道:“特別開心呢,我們倆簡直就是最佳組合最佳玩伴,我決定明天——哦,那個,明天我保證——”她把手舉起來正要發誓,想想還是算了,發誓也沒用,就小心的問:“長官,明天你還會讓喬治跟我玩嗎?”
夏承乾點頭,道:“當然,只要你不嫌累,孩子我就交給你了,正好她也喜歡你。”
杜如金大喜,道:“太好了,喬治最聽話,最懂事,我就喜歡這樣的小孩兒!”夏承乾嗯了一聲,看著小喬治稚嫩的小臉兒,問道:“孩子白天找我了吧?”
“一直念叨你,她眼里啊只有你,長官你真的沒有白疼她。”杜如金道。
夏承乾道:“孩子沒以前胖了。她剛到我們家的時候,我們全家人都疼她,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她吃的胖乎乎的,特別特別可愛。她那時候小,也沒什么心事,只要我在身邊就什么都不要了。時間過得真快,都五年多了,小家伙兒也長高長大了。”
夏承乾在面對孩子時,很自然的流露出的那種慈父慈母的情感,令杜如金不禁為其動容。小喬治多么幸運的遇見了夏承乾,這是改變命運的一遇,世界上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會像夏承乾這樣疼愛她。
杜如金道:“長官,晚上我來照顧喬治,你去吃點東西。居然有人帶了兩只生羊腿,都烤好啦!你聽,什么,什么烤雞?哪來的烤雞,我最喜歡烤雞啦,我得去看看!”
杜如金在爐子邊上等的迷迷瞪瞪的,梁山就說沒烤好。
“烤個雞需要那么長時間嗎?”
“這是生雞。”
“我當然知道是生雞,不是生雞難道是熟雞?”
“溜達雞不那么容易烤熟。”
“溜達雞?還搖擺雞呢?”
“再等一會兒就好了,餓了就先墊點兒別的。”
杜如金覺得這話說的好不過癮,她和梁山的每次對話都如同箭在弦上,雙方是一定要把自己的箭射向對方的。這次怎么了,她說什么梁山都不懟回來,他到底做了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這事太邪門兒了?梁山這態度還讓她心里憋上火了,不發出來,心里不痛快!
她看著梁山,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心說他不會是在雞肚子里下了什么瀉藥之類的吧?看看雞,看看梁山,看看梁山,看看雞,如此往復,梁山不得不道:“你今天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還要問你呢,你怎么了?”
“我沒怎么啊。”梁山不疼不癢的說道。杜如金一聽就著急了,突然伸出手掐住了梁山的脖子,喊道:“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聲音很大,動作很粗魯,不遠處正在低聲聊天的夏繼坤和那瀾看到后急忙站起來,夏繼坤道:“這杜金啊,小梁怎么惹到你了?”
梁山卻被掐笑了,擺手示意沒事,杜如金一看他這樣,掐的更狠了:“我看你有沒有事?!”
“我告訴你,你要再用力,真的要出人命了。”梁山道。
“我就是要把你掐死!省得你平時跟我作對!”她果真加大了力氣,等著梁山發作,露底,兩人攤牌。結果梁山就是不生氣,你掐我我也一樣烤著溜達雞。杜如金掐著掐著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干脆坐在那里瞪著他,梁山也沒什么反應。
烤熟的溜達雞味道棒極了,杜如金啃著那個雞翅膀,斜眼看著往雞腿上刷醬汁的梁山,道:“沒想到你還是個烤雞的高手。你會烤魚嗎?會做魚湯嗎?”
梁山道:“你一定是電視看多了,每次看電視里人家在野外烤魚做魚湯,是不是都饞的直流口水?”
這句話還有點符合他以前的風格,杜如金是流過口水,不過怎么能在他面前承認這個不堪的事實呢,她于是打算不認賬嗆回去,這時梁山卻道:“明天吧,看看附近有沒有釣魚的地方,弄條新鮮的,烤魚還是魚湯只有新鮮的才夠味,這方面我還真是高手。沒來經濟罪案調查科之前,我也經常和朋友來個野外生存什么的,有一次還順帶救了一個失事的直升機駕駛員。”
杜如金不肯不信,飛機哪那么容易失事?
梁山道:“野外生存專業著呢,說太多你不懂,你也沒興趣,真正愛好這個的才能體會到其中樂趣。”
杜如金不再過問,指了指炭火,道:“噴點水,火大了,不要把肉烤的太老了,撒上一點辣椒粉,孜然,那個什么再刷一層醬,用小刀兒,表皮有味道,肉里面沒有滋味,快點,快點——”
她不喜原滋原味,指揮梁山干這個干那個,梁山脾氣還好上了,你說什么我干什么。
杜如金很能吃,原本說好了她晚上來照顧小喬治,這一吃起來不要緊,什么都忘了。眼見著都半夜了,那群打牌的人輸了的不服輸,贏了的還想贏,只有夏承乾早早休息了。帳篷支在小喬治帳篷的旁邊,他把自己的帳篷留了一道縫,把小喬治的帳篷拉好了,這樣夜里孩子醒來叫媽媽他能聽得見。
一白天沒吃什么,凈上躥下跳了,晚上吃了半只雞,她拍拍肚子,自言自語吃的這么多,肯定睡不著了。梁山讓她起來走一走,北邊有小溪,溪水還挺清澈,睡前怎么也得好好洗洗手。
杜如金想站起來又懶得動,坐在那里像尊佛,梁山把她拉起來,還把自己搭在燒烤架旁邊的外套遞給她,道:“爐子旁邊暖和,那邊就冷了,你穿上。”
“我從來都不穿男人衣服。”杜如金道。
“行行行,不穿,披上總可以了吧。”
梁山把衣服塞給杜如金,她覺得別扭極了,一邊跟著他走,一邊問:“你今天為什么跟往常不一樣呢?你平時對我最差啦!你要是真想換個方式對付我,告訴你,你不會得逞的,就算你給我烤雞烤魚烤鴨,我也不會感激半分,沒人的時候我就掐死你!”
杜如金趾高氣昂的說完,還哼了一聲。
梁山走了幾步,見她還跟在旁邊,就道:“你什么時候知道夏哥沒結婚的?”
杜如金白了他一眼,昂頭走到他面前,背對著他,道:“來經濟罪案調查科第一天我就知道了。被保安鎖在庫房里,聽見長官打電話,我不是有意的啊。”
梁山恍然大悟,點點頭,道:“原來這樣。唉,夏哥瞞的太好了,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你說他何必呢。”
杜如金道:“長官有長官的考慮,小喬治畢竟是個很特殊的小孩。這個世界上有邪念的人那么多,不問事實顛倒黑白大有人在。事情沒落在你頭上,落在你頭上,你可能瞞的更好。長官隱瞞大家完全是為了小喬治考慮,他其實有很好的結婚對象呢,超級漂亮還有錢,對長官的感情更不用說,可是長官就因為小喬治害怕她,就始終不跟她結婚。”
梁山聽后,笑道:“你知道的內幕的確比我多,枉我一天跟在夏哥身邊,還自以為很了解領導呢。”
杜如金說有些事只有臉皮厚的人有資格知道,她平時要不是大事小情都喜歡往夏承乾辦公室跑一趟,可能也不會知道這么多。
梁山就道:“那你說說對夏哥到底是一種什么感情,真看上了嗎?現在證實夏哥沒結婚,你要真看上了,那正事兒就得正著辦了。”
杜如金駐足,與梁山對視,對視了片刻之后,還是白了他一眼,道:“不該問的別問,不要以為半只烤雞就可以從我這里換到機密。”
梁山道:“我今天要重申我的立場,我不討厭你。你來之前我們之間有點誤會,那是雙方的溝通出了問題。自你來了之后我也沒覺得你哪里不好,唯一覺得你不好的就是你總是圍著一個已婚男人轉。我們所有人都認為夏哥結婚了,有家有孩子,夏哥本身還是一個特別正派的人,你一個沒結婚的女孩子沒個尺度方寸的,我看了——總之一句話,你如果真是那樣的人,那我對你可能永遠都有成見。所以我問你,你真的看上他了還是胡鬧的?我這也是為了夏哥問的。”
杜如金被一陣冷風吹得直打哆嗦,不得不把梁山的衣服披上了,嘆了一聲,抱起雙臂,走了幾步,道:“長官這人挺好的,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跟長官過日子肯定也挺好,但是日子不是說過就過的。你問的那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我不想否定,因為長官是一個值得所有人肯定的人,我就是想對他好。”
梁山指了指前面不遠處,說小溪就在那里,杜如金蹲下去洗手,梁山在她旁邊的位置也洗了兩下,并對她道:“你最好不要模棱兩可,這樣的事情不同于其他事。你對夏哥太熱情了,換做我是他,可能早就對你動了心。夏哥比我要成熟的多,顧慮也多。但是你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夏哥也不可能不動搖。那時候怎么辦?你是進還是退?”
杜如金把手完全沒入溪水里,這涼水足以醒神。梁山說的沒錯,生米被不溫不火的煮著,萬一哪一天它被煮熟了呢,這可不是兒戲,她平時是不是太兒戲了?梁山一語點醒了她,她一下覺得配不上夏承乾,其實論態度,她就是過一天算一天。夏承乾招人喜歡,他哪哪都好,就像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放在眼前,你視若不見,是不是瞎?
說起瞎,她又想起了杰蒂森和溫庭偉,還有會畫漫畫的文強。他們同樣都有吸引人的外表,可是內里卻是和夏承乾完截然不同的。她被男明星的光環套住過,還一不小心動了情。然而并沒有人經得住考驗,最讓她失望的就是杰蒂森。杰蒂森太可惡,他言行不一,招惹她,卻也招惹別人。
她想起來那些畫面還是很生氣,不禁抓了把溪底的石頭向遠處拋去,一把接著一把,結果一不小心掉進了小溪,運動鞋濕透了。
“真是的!”她委屈的看著雙腳,一腳把鞋踢飛了。夜太黑,也看不到鞋子飛到了哪里。
梁山看出她煩躁,心情不好,就道:“什么都不想了,你就當我們什么都沒問。我背你回去,反正鞋也穿不了了。”
夏承乾被腳步聲吵醒,見梁山正背著杜如金過來,他輕聲問了一句:“怎么了?”
梁山說掉水里了。借著微弱的燈光,夏承乾看到了杜如金臉角的淚痕,他又看了眼梁山,不曉得剛剛發生了什么,這畫面很蹊蹺。
“我去給她找找鞋,還有點火炭,烤一烤,烤熟了,正好明天給她當早飯。”梁山說笑了一句,看了眼狼狽的杜如金,道:“衣服給我,免得你一會扔出來,我還得接著。”
梁山走了,夏承乾什么都沒有問,就讓她快點休息,晚上幫著照看一下孩子。
杜如金沒好意思看夏承乾,答應了一聲,就拉好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