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隨即招呼他去自己家里,她說姥姥就在家,還沒敢把這件事告訴姥姥,怕姥姥太激動。杰蒂森問自己的媽媽在哪里,小姨說他到家就知道了。
開門的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看到杰蒂森,很自然的說了一句:“回來了。”
杰蒂森正驚訝于老人家的淡定,就聽小姨道:“媽,你好好看看,這不是博仁。”
老太太盯著杰蒂森,盯了好一會兒,說:“啊,是,不是博仁。這小子是誰家孩子?”
小姨讓杰蒂森進屋,杰蒂森看著老太太,規(guī)規(guī)矩矩的喊了一聲姥姥。
“他怎么管我叫姥姥呢?”老太太問女兒。
女兒道:“媽,這是刊陽,大姐生的孩子,回來找咱們來了。”
老太太先是反應了一下,突然一個沒站穩(wěn),向后趔趄了一步。兩人扶住她,她抓著杰蒂森的胳膊,很用力,渾濁的眼睛里一片濕潤,道:“唉呀,真是刊陽嗎,你大姐的孩子回來啦?”
杰蒂森認了親,忍不住掉眼淚,旁邊的小姨也是。姥姥哭的最大聲,一邊哭一邊說:“你大姐啊在天有靈,知道兒子回來了,得高興啊。”
杰蒂森的心猛痛了一下,顫抖的問:“姥姥,我媽媽她——”
“刊陽啊——”姥姥摸他的頭,像撫摸一個幾歲的孩子一樣,“你媽沒了,都走了二十年了,你媽想你啊——”
杰蒂森再也忍不住,抱著姥姥就開始哭。老天爺為什么給他這么戲劇性的人生,難道說演戲演多了,有一天真的會應驗到自己身上嗎?他千里尋母是孤注一擲,這怎么會是他想要的結果呢?身邊所有親人除了爸爸以外都不關心他,他是為了世上還能有一人會真的愛他才來的啊。
愛是真愛,卻已不在。從小到大,他多次感覺命不好,然而成名后,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扭轉了這種命運,現(xiàn)在看來,一切徒勞。
哭過后,兩人漸漸平靜下來。姥姥顫顫巍巍的回臥室取了一本舊相冊出來,在杰蒂森身邊坐下,又摸摸杰蒂森的頭,道:“一看就是小玉生的孩子,你跟你媽長的可像了,你那小弟,跟你長得也像。”
“我還有個親弟弟?”杰蒂森問。
“你小姨家孩子。你小姨和你媽是雙胞胎,長的一模一樣的,姥兒給你看看照片。你看看你小時候。”
相冊打開,姥姥指著一張很舊的照片說:“你媽和你就這么一張照片。”
照片陳舊,一個女人抱著自己幾個月大的孩子,表情嚴肅,只有小孩兒張著小嘴兒笑,還沒有長牙。乍一看去,這孩子有點像小桃子呢,小桃子這么大的時候也是這個模樣。
“姥姥,這個真的是我嗎?我聽大姑小姑說,我媽是生了我之后就——”
姥姥長嘆一聲,道:“他們老李家就欺負人啊。也怪你姥爺,老王八犢子,你媽不愿意跟他姓李的,你姥爺在家打你媽啊,用花盆砸腦袋。唉呀,我一想起你媽那時候天天哭,臨出門的時候也哭。”
杰蒂森聽片面之詞聽了這么多年,一度對自己的母親也滿懷憤恨,而今發(fā)覺這一切并非如此,不禁難過起來。
“姥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姥姥說媽媽和小姨是雙胞胎,都是女兒,姥爺看姥姥生不出兒子,對這三個人非打即罵。姥爺酗酒,有錢打人,沒錢砸家,姥姥帶著兩個女兒守著破破爛爛的家,不知道苦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后來兩個女兒長大了,都長的很漂亮,姥爺帶杰蒂森的媽媽去關外走親戚的時候認識了李家人。杰蒂森的爸爸樣貌平平,不懂為人處世,空有一腔學問,已經(jīng)到了結婚的年齡,還沒找到合適的對象。
雙方父母就這樣給孩子們訂了親。男方?jīng)]什么意見,聽家里人安排,女方不同意,她在老家那邊自己處了一個對象。
姥爺下定決心讓女兒嫁,媽媽逆來順受慣了,再不愿意后來也硬著頭皮結了婚。
媽媽跟爸爸過的不太如意,大姑子和小姑子還特別蠻橫,就因為中間有一次目睹了媽媽原來處的那個對象來找媽媽,就一口咬定她搞婚外情。
那個時代,受著新思潮的沖擊,離婚已經(jīng)不是什么新鮮事。媽媽提出了離婚,爸爸也沒說不離,大姑小姑說離婚可以,但是不能帶走孩子。媽媽爭取了又爭取,李家人怎么都不同意。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街坊鄰居無不知曉,爸爸也開始聽大姑小姑的意見不讓媽媽見杰蒂森。
后來媽媽狠了心,同意把杰蒂森留下來。她跟杰蒂森去照相館拍了一張照片后,帶著照片離開了。那時候杰蒂森才六個月大,正是討人喜歡的時候。媽媽拍照時應該笑,但心里很難過,沒有笑的出來。只有小小的杰蒂森跟媽媽在一起很開心,一直不停的笑。
媽媽是辦了離婚手續(xù)離的婚,根本不是私奔。她回到娘家,整日想孩子哭哭啼啼,姥爺嫌煩,開始攆她走。她不敢住在家里,后來就跟原來的對象出去打工了。
再然后,姥爺心梗猝死,媽媽回來參加姥爺葬禮的時候也查出生了病,是癌癥。
一年以后,媽媽病逝。姥姥和小姨打理她后事的時候才知道她和那個對象一直沒有辦理結婚手續(xù)。
這就是事情的前因后果,杰蒂森久久不能釋懷。
看完相冊,講完舊事,姥姥說:“刊陽啊,你有照片沒,給姥兒一張,姥兒想你了就看看你。”
杰蒂森正想說話,小姨道:“媽,刊陽可厲害了,是大明星。”
“啥明星?”
“電影明星唄。”
姥姥也不知道小姨想說什么,又對杰蒂森道:“你給姥兒一張照片,我放這相冊里。”
小姨馬上打開電視,道:“媽,我給你調個臺,你看著啊,一會兒就看見刊陽了。”
杰蒂森的電視劇正在播放,姥姥一看電視畫面,急忙說:“這孩子上電視了。”然后看看杰蒂森,反復跟電視對比了一下,道:“孩子瘦了,這瘦的,臉兒都小了。”
杰蒂森沒辦法跟她解釋,人上鏡之后就是比本人胖的。
看著電視,的敲門聲,小姨打開門后,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媽,做飯沒?”
忽見客廳里坐著杰蒂森,那男子倒吸了一口涼氣,轉身就想跑。被門檻絆了一下之后,差點撞到樓梯扶手上。小姨喊道:“你往哪走?”
“媽媽媽,這屋里有警察呀?”
“有什么警察,你哥來了。”
那人慌張的樣子,一只腳穿著鞋,一只腳光著,像賊似的往屋里看了幾眼,著急的直吧嗒嘴。杰蒂森走過來,見那人跟自己長的實在是像,簡直是有史以來最像的,造型什么的都可以假亂真。
“是博仁嗎?”杰蒂森問。
“怎么回事兒啊?媽?”
小姨把那人拽進來,那人十分緊張,看了看杰蒂森,咽了口唾沫,道:“你是要告我侵權嗎?不是,那個什么,明星不能被模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