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復抬頭看了一眼他，羅綺卻被他嚇到了，立馬噤聲停在原地。

“小聲點。”嚴復輕聲說。

羅綺這才注意到睡在沙發上的黎洛洛，她身上蓋著的是嚴醫生的衣服，羅綺小聲地說：“張醫生剛才叫你，急救室有個病人要不行了。”

嚴復站了起來，往外走。羅綺走之前，看了一眼還睡在沙發上的黎洛洛，把值班室的關上了，隨著嚴復的腳步走。

黎洛洛醒過來的時候，頭上全是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躺在沙發上，抓著自己身上蓋著的衣服，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嚴復的值班室里。

她這一覺其實睡得并不安穩，她夢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繁雜而尖銳。碎片式地在自己面前重現，以至于醒過來的時候有些分不清自己身處的是夢境還是現實。

黎洛洛夢到了嚴復去美國的那天。

那是一個很冷的夏日，沒有太陽，天陰颼颼地，街道上刮著微微帶著水汽的風。天氣預報上說這幾天會下暴雨。

她那天穿的很厚，外套長褲地裹著，臉上還帶著口罩。黎洛洛覺得冷，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的冷意，讓她忍不住打哆嗦。對于這已經六月份的夏季來說，她穿的好像有點奇怪，可那天去送嚴復之前，她和父親還有一群人走在路上，誰也沒有問過她什么。他們都在談論著大人們自己的事情。

去送他的人其實很多，有嚴復的幾個朋友，還有爸爸。那些人中，黎洛洛除了爸爸，其他的人都不認識。在機場，他們把嚴復和周念兮圍在中間，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跟他說些什么。黎洛洛就站在最外圍，靜靜地看著他們。

黎洛洛其實那天不是很想去的。因為，她感覺到冷，她的手發抖。她不想讓自己那個樣子去送嚴復離開。她不想站在他背后目送著他離開。

她不想讓他走，她沒跟他開口說過。當然，嚴復也沒問過自己。

他還是看見了自己，嚴復從人群中走來，走到自己身邊，問自己：“怎么穿那么厚？”

黎洛洛在口罩里的聲音悶悶地，有些沙啞：“感冒。”

“大夏天的怎么會感冒了？”

黎洛洛扯出來一個苦笑：“不知道，大概是夜里受涼了吧。”

周念兮也走到嚴復身邊，挽著他的手臂說：“快要下雨了，今天天氣本來就冷，洛洛年紀小，身子骨也薄弱，就應該呆在家里看書啊，省得來機場折騰著送我們。”

嚴復看著黎洛洛，她的個子小小地，包裹在大大的衣服里面，只剩下清澈的眼鏡露在外面，他抬手把她的帽子往上弄了一下，露出來她的眉頭，說：“一會趕緊回去吧，別在外面呆久了。”

嚴復說：“我不在的時候，記得好好學習，好好長大。”

黎洛洛看著他，說：“我知道了。”

他抱了一下自己，黎洛洛那個時候個子還沒多高，剛剛到他的胸懷，嚴復寬闊的臂膀摟抱著自己，黎洛洛臉貼在他衣服上柔軟的布料上，手縮在兜里也沒有拿出來。

她緊緊地貼著嚴復，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