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瑞強行阻止的話,當然還是能夠中斷這次行動的。
但是,這個少年早就習慣于去順從小姑娘們的任性了,只要不會讓她們自身處于危險之中,他就幾乎能容忍她們的一切行為。
不,說縱容也許還不夠準確,瑞的態度完完全全說得上是唆使了。如果沒有他的存在,這幾個女孩是不可能像普瑞蒂王后還在世時一般任性的。
“雖然做不到像王后陛下那樣無微不至的呵護,也要讓這些驕傲的小花自由地成長。”
這就是瑞內心的想法。
雖然年齡的差距小得完全說得上還是同齡人,但不管從心態還是從實際擔負的職責,都可以說瑞?塞斯瑞特這個小小少年已經處在了這些女孩的監護人的角色上了。
看到前面愛麗絲那蹦蹦跳跳的輕盈身姿時,現在瑞的眼里就滿溢著父親般寵溺的眼神。他自己都很快覺察到了這一點,不禁有些自嘲地想到,自己是不是已經從少年一腳直接踏入到了老年了。
如果說父愛情懷過早泛濫是一種異常現象的話,那么患上這種心理疾病的就絕不僅僅是瑞一人了。在看到這些快活的小鳥時,誰又能不被她們的可愛和快樂所感染,從而萌發出強烈的保護欲呢?
所以,整個衛隊的成員在注視著自己主人時,眼神中的寵溺成分都要遠大于遵從。這看起來雖然有些可笑,實際上卻又是理所當然的。
這種成群的“長輩”簇擁著被慣壞了的小孩子出游般的歡快氣氛,直到接近了坡頂的那座房子時才被身臨險境的緊張感所突然沖散。
不用隊長吩咐,隊員們就自動分散開來,把整個建筑都包圍起來。
瑞?塞斯瑞特也急忙趕在冒失的愛麗絲公主之前,搶先伸手去觸碰到了房子的大門。
大門的材質未知,看上去很像是某種名貴的木材所制,卻奇妙地有著金屬般的冰冷觸感。門上面鐫刻的花紋非常精美,但同樣是神秘難解的。
這一切,都在印證著克莉爾?嘉蒂雯之前的猜測——是的,這應該就是一座神殿!
至于神殿里所供奉的神祗,究竟會是誰呢?瑞并不能夠確定。他能夠確定的,就是這些花紋所構成的圖案,并不是遍布王國的月神殿所常用的那些。
這讓瑞?塞斯瑞特有些遲疑起來,沒有立刻去推開那扇大門。
他在擔心,如果神殿里供奉的既不是賽琳,又不是習慣上可以附帶著供奉的神王迪亞和神后西娜,很可能會立即激怒月神——要知道,月海島可是她的專屬領地,在她的圣域內供奉其他神祗,完全就是一種極大的羞辱和挑釁行為。
對于這樣的羞辱,作為這個世界最強大、最尊貴的主神之一,她肯定是無法忍受的。
瑞想道,也許這才是村長竭力要阻止他們來這棟房子的真正原因吧?
像這樣一座供奉其他神祗的神殿,如果不是在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里,而是建造在外邊那些月海王國的城鎮附近,肯定會被恐懼賽琳怒火降臨的月海人所立即拆毀掉。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村長和村民們為什么沒有跟隨上來繼續阻擾呢?他們本該為真相即將暴露而有更加激烈的反應才對吧?
或者,這里真的存在一位恐怖的魔女,能夠讓這些不聽勸阻的外來者受到足夠的懲罰?
這似乎成了比較合理的解釋。但瑞?塞斯瑞特并不怎么擔心魔女可能存在的危險,因為赫里圣殿的大祭司克莉爾?嘉蒂雯就在隊伍里,以她強大的魔法能力,足以對抗任何一位魔女了。
和魔女帶來的危險相比,少年現在更擔心還是那位小氣的月神大人——畢竟,她可就在自己的身后,就沉睡在愛麗絲公主殿下的體內!
瑞不敢想象,如果等會看到一個其他神祗的神像出現在自己的圣地里,公主靈魂中的神性會不會被憤怒刺激到去掌控主導權,從而讓她作為人類的存在就此消失掉!
如果是那樣的話,大家一直以來的努力、尤其是普瑞蒂王后陛下偉大的自我犧牲,就會一下子變得沒有意義了。
作為主要的神祗之一,月神賽琳自然是非常強大的,讓公主衛隊擺脫被追殺的危險窘境、甚至直接清除掉珍珠宮在內的所有敵人對她來說都只會是舉手之勞;而作為人類小女孩的愛麗絲?格瑞斯夫卻非常弱小,只知道任性、撒嬌、發脾氣,給大家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
但是,大家所熟知的、有著深厚羈絆的,卻是這個弱小的人類小女孩愛麗絲,而不是那個強大的月神賽琳!
強大的賽琳是屬于整個世界的,而弱小的愛麗絲則專屬于自己身邊的人們。所以,就算“她們”在本質上是二位一體、密不可分的,瑞和衛隊的每一個人最想要守護的,仍然還是愛麗絲?格瑞斯夫這個人類女孩的存在!
人類有時就是這么奇怪,不講實惠、不講利益,似乎都不再像是個善于思考的高等智能生物了。
但這又并不奇怪。因為在那個支配著人的、名為“心”的器官里,泵出的不僅僅是血液,還有著名為“感情”的神奇能量。它有著非常奇妙而且強大的力量,能夠讓人甘心置自己于困境、忍受各種艱苦、甚至去違背一切生物共有的求生本能!
瑞?塞斯瑞特暗暗決定,如果神殿里出現了任何可能引起月神憤怒的事物,都要立即加以滅除,絕不能讓愛麗絲體內的神性動蕩起來取代她的人性。
少年猶豫的時間稍微有點久,身后的女孩子等不及了,直接從瑞的臂下探出半個身體,“嗨”地一聲,用力把門推開了。他還沒來得及發言阻止,女孩們就已經全都迫不及待地闖了進去。
“還真是些性急的姑娘。”
瑞在心里苦笑一聲,只好也立即跟了進去。
迎面是一個相當寬敞的圓形房間,這應該就是神殿的大廳了。
因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廳里的光線不足,很多地方都顯得朦朧難辨,菲爾?賈斯特和斯瑞恩?沃德爾等人都把隨身攜帶的火把拿出來點燃了。
借助著火把的光芒,眾人開始仔細觀察神殿的內部。
無疑,這就是一座神殿,因為在柱子上、墻壁上、甚至地上都鐫刻著大量神秘的符文,而且整個大廳中都是空蕩蕩的,沒有擺放任何家具,這顯然是為了方便大量信徒在此進行祈禱和舉行儀式活動的需求。
它和月海島上常見的那些神殿的大廳相比,似乎并沒有什么區別。
但在瑞和克莉爾的眼中,卻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作為圣職者,他們要比其他人對這類場所的奧秘更加了解。
遍布整個大廳的符文引起了克莉爾?嘉蒂雯的極大警惕。
圣殿大祭司知道這些符文的作用——它們全都是魔法抗性符文,而且種類十分齊全,即有對抗單屬性魔法的,又有能對全屬性魔法都生效的。
克莉爾對此感到很困惑,因為防御類符文通常只會用在建筑物的外墻上來抵抗外來的攻擊,用在房間內部的情況并不多見。這樣反常的布置,除非是為了對付囚禁在其中的囚犯。
“難道這里并不是一座神殿,而是一座魔法監獄?或許真的有一位魔女被囚禁在這里?”
但圣殿大祭司又立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因為那扇愛麗絲公主都可以輕松推開的門顯然是關不住任何人的。
瑞?塞斯瑞特的注意力則完全放在了搜尋可能存在的神像上,希望能在愛麗絲注意到之前就把它們都清除掉。
結果卻讓擔憂過度的衛隊長有些意外:
整個大廳里,即沒有發現神像,也沒有發現祭壇,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明供奉對象的文字或者圖案!
“這真是怪事,一個神殿,如果隱匿自己供奉的神祗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呢?或者,這里根本就沒有供奉任何神祗?”
但這種猜想未免太離譜了,瑞自己都無法相信會有人花費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卻只為建造一座沒有主人的神殿。
他決定去探索一下神殿的其他部分。雖然從正常的邏輯上來說,神即榮光,應該沒有任何神殿會冒激怒神祗的風險、把自己的供奉對象藏在什么隱蔽的角落里。
實際上,那幾個小姑娘也早就在蠢蠢欲動了,這個空蕩蕩的大廳根本滿足不了她們旺盛的好奇心。
在她們行動之前,衛隊必須提前去確認其他區域的安全。
就在瑞想要去尋找通往其他房間的入口時,卻聽見“咯”的一聲脆響,然后伴隨著“咔嚓咔嚓”的齒輪聲,大廳內側的墻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門洞。
然后,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那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