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真人騎馬走在前面,頭也不回的道:“不錯。這首詩的前四句說的是海平侯裴裕,他的祖父是當年“盛唐三絕”之一“劍圣”裴旻,據說他得裴旻真傳,在二十歲時就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后來在北海觀潮,更是自創絕世神功,是公認的天下第一。他就是我方才所說的三百年來唯一一位晉身練虛之境的高手。”
葉紹聽了,吃驚不小:“哦,裴老侯爺我知道他,卻不知道他原來這么厲害啊!”葉紹出生官宦之家,對王侯將相當然知道頗多,但聽說海平侯竟是個武學泰斗,也是相當驚訝。
天風真人接著道:“這后面四句嘛,寫的有三個人,都達到煉神極致證虛之境,分別是我大師兄玉虛真人圣天云,寒影谷主冷青楓,東海煙雨島掌門孤月。”
葉紹一聽“寒影谷主”這幾個字,想起自己之前哄騙天風真人說那白衣人是寒影谷高手,不由得有點心虛。好在天風真人在前他在后,倒也沒有回頭看他。
葉紹擔心天風真人又問那白衣人的事,便岔開寒影谷的話題,先開口問孤月的事:“孤月這個名字這么奇怪?”
天風真人聽他發問,便道:“這個女人很是厲害,本名相傳叫李十二娘,原是那公孫大娘的徒弟,公孫大娘死后她流落江湖,也不知道什么機緣竟悟出絕頂武學,在東海一個島上開山立派,號稱煙雨島。”
葉紹頭一次聽說這些絕頂高手的奇聞異事,聽得津津有味。一個愛說,一個愛聽,一路走來倒也不悶。
臨近晌午,路過一片樹林,大路自林中穿過。二人下馬找了處大樹底下歇息,早上臨走時,葉紹特意裝了干糧和酒水,此時休息便拿出來分著吃。
這時后方遠處行來一隊人馬,估計有十來人樣子,都是推著貨車,每個車上都裝滿貨物,也是沿著大路往西邊而來。
待那行人離得近了,葉紹才看清為首的是一名年逾古稀的老者,老者個子不高,白發白眉白須,右臉頰上長了個黑痣。其余十幾人都是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想來是過往的客商。
天風真人并不看這些客商,只顧閉目小寐。
那為首的老者卻走上前來打個招呼,沖著葉紹道:“這位小哥,敢問長安城可是沿著此路向西走?”
葉紹聽他問路,便答道:“對的,此路是官道,一直向西便通往長安城。”
那老者道了聲謝,領著其他人沿路向西去了。葉紹望著他們的背影,總感覺哪里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過了半個時辰,天風真人睡醒,二人收拾準備上路。
天風真人忽然問:“方才有人問路?”
葉紹答道:“嗯,有十幾個貨商,要往長安去。”
天風真人伸個懶腰,慢悠悠道:“你以后若是遇到他們,不要再搭理說話。”
葉紹奇道:“那是為何?”
“這些人不是貨商,他們是幻術師,你看到的貨物都是幻覺。”
“真人如何知道?”葉紹驚訝道。
天風真人聽了這個問題,臉上很不好看,哼道:“他們這點道行,還不在我的眼里。”葉紹還想再問,天風真人擺手道:“上路吧。”
葉紹“哦”了一聲,自地上撿起水壺,抬頭一瞬間,發現林中深處好似有個灰色人影,再仔細一看,那地方又變得空空如也,不禁大為驚奇,轉頭看向天風真人。
天風真人看他神情,打個哈欠道:“不必稀奇,這個灰衣人從今天早上我們出了小鎮之后跟上來的,想必還是你叔父請來保護你的。”
葉紹聽他如此說,便道:“你又是早就知道了?”
“是的,不過這人的修為遠在昨日那對夫妻之上,應該達到了三味之境,已是練氣中階了。不知你叔父從哪里請來的高手。”
“那他為什么不動手?”葉紹故意問道。
天風真人撫須笑道:“動手?這個人聰明的很,他故意讓我知道他在跟蹤我們,不然以他的修為我也沒那么容易發現。但他只是跟蹤并不動手,想必就是確保我不傷害你就可以了。”
葉紹聽了,心知雖有高手暗中跟蹤,但天風真人武功太強,自己逃脫或者被救的概率實在太低。還是好好哄著天風真人開心,免受些皮肉之苦才是上策,待到了長安再慢慢尋思脫困之法。
如此一想,心中倒也坦然,愁惱盡消,笑容也就漸漸多了起來。天風真人見他不似頭一日那般愁眉苦臉,以為他是想的明白了,便一門心思勸說他早點拜自己為師。葉紹只是咬定必須報得叔父舅父允準方才拜師。
即使如此,天風真人還是強行教了一套練氣法門給葉紹,并嚴格督導他每過兩個時辰按照法門練習一遍。葉紹被強迫不過,只好順他心意。說來也怪,他按天風真人教的練氣法門才練了幾遍,便覺得耳目清明,精神煥發。
如此又行了兩日,這兩日中葉紹大部分時間都在練氣,到第三日二人已通過南面正門明德門進入了長安城。
葉紹幾年前曾來過一次長安,對此地并不稀奇,天風真人也似是這長安城的常客,一直慢悠悠的騎行向前。長安城共分為外郭城、皇城、宮城三部分,外郭城為集市、居民區、坊構成,宮城在外郭城北部中央,即是皇宮所在地,皇城緊鄰宮城南部,是朝廷各署衙門所在地及貴族、高官居住地。葉紹的舅父、戶部尚書楊曉瀾的府邸就在皇城內朱雀大街東邊的永樂坊。
天風真人道:“咱們暫且不進內城。”
葉紹知道天風真人一進長安城肯定要將自己扣留起來,但仍裝作奇怪的表情道:“不是說要去找我家長輩商議拜師的事嗎?我舅父家就在內城呢!”
天風真人道:“拜師之事不急這一時,再說你我已有師徒之實。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說罷當前騎馬而行,葉紹無奈,跑也跑不掉,只得跟隨其后。
二人騎馬穿過大街,轉入坊間,長安城的路南北、東西縱橫交錯,將長安城分成了很多里坊。這一路穿過坊間道路,左轉右轉,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來到了一處宅院前。
宅院不大,門前掛有一張匾額,上書“玉珠軒”三個大字,筆力雄健,似是出自書法大家之手。
葉紹一見這牌匾,便立即知道了這處宅院的來歷。尋常人看來,“玉珠”指的是財寶,那這房子的主人定是商賈人士,但葉紹現在被天風真人所虜,這種境況之下再看這牌匾,便知這“玉珠”二字不是財寶之意,而是昆侖山玉珠峰之意了,這玉珠軒定是昆侖山派駐在長安的駐點。
天風真人上前敲門,不一會兒,只聽“吱呀”一聲大門打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走出來,一見天風真人,忙一揖到地,道:“拜見師叔祖。”
葉紹也不以為奇,這天風真人在昆侖山中的地位僅次于圣天云和天雷真人,這少年定是他的徒孫輩了。只見這少年面相稚嫩,穿著為尋常仆人打扮,想來定是在刻意掩蓋昆侖山的身份了。
天風真人“嗯”了一聲,轉頭指著葉紹對那少年道:“這位是葉公子,是我的徒弟,哦不,暫時還不是。你將我們的馬匹牽到后院去喂養,再安排些飯菜來。”
那少年忙向葉紹作揖道:“見過葉公子,我叫靈羽,有事盡管吩咐。”
葉紹見他彬彬有禮,與那天風真人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同,也還禮道:“小兄弟客氣了,我比你大不了兩歲,你喊我葉紹就可以了。”靈羽忙道“不敢”。
天風真人看著不耐煩,道:“你還跟他客氣什么,快隨我進來吧。”說著大踏步便進了門。
葉紹向著靈羽一笑,也跟著進了大門,靈羽則牽著兩匹馬往后院而去。
進得宅子,過了前廳是一處院子,院中載有一株槐樹,有四人合抱之粗,這是長安典型的樹木,長安人對槐樹有著特殊的樹木崇拜,家中種植槐樹更是司空見慣。過了院子,便是正廳,天風真人和葉紹在廳中坐定,靈羽便端著托盤進來,給二人面前各自放了一碗茶,道:“師叔祖、葉公子,請先用茶,稍后飯菜做好我再來通知。”
葉紹頷首道:“有勞了。”低頭拿起茶碗,打開茶蓋,只見茶水湯色絳紅而清透,并非尋常綠茶,茶水中竟是些狀如雛菊,花瓣金黃,花蕊棕色的小花,一股濃郁菊香撲面而來。
天風真人笑道:“這是我們昆侖山的冰山雪菊,你嘗嘗看,可有何不同?”
葉紹聽了,張嘴品了一口,只覺滿嘴清香,沁人心扉,嘖嘖嘆道:“果然是上品花茶!”
天風真人聽他如此說,更是得意,道:“你出自名門,自然是識貨的。”
葉紹見他帶自己到這里,也不知有何目的,便道:“真人,你帶我到這里來,難道就是要我來品嘗這冰山雪菊嗎?”
“你別急啊,自然不只是讓你來品嘗花茶,我們得在這里等一個人。”天風真人斜著眼睛看了葉紹一下,補充了一句:“這個人是你的舊相識了。”
“舊相識?”葉紹奇道。
這時靈羽進來告知飯菜已好,可以去用餐。天風真人站起身來,笑道:“別猜了,你我先去用飯,再好好睡上一覺,那人要晚些時候才能到。”說罷便往外走去。
葉紹滿腦狐疑,但又猜不出這舊相識是何人,索性也不再想,跟著天風真人去用飯。吃過午飯,靈羽又領著葉紹到廂房歇息。自昨晚被挾持以來,葉紹一直未曾休息,早已是困頓異常,到了房中便一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