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李家村，村頭大碾盤上，張濤和李洛能相對而坐，抽著煙卷。

李洛能，形意拳大師，號稱神拳李，一雙鐵拳曾打遍長江南北，縱橫無敵，相比于冉冉升起的黃飛鴻，他的聲望要遠在其上。

然而就是這么一位聲名赫赫的人現在卻如同老農一般翹著二郎腿，跟張濤抽煙打屁。

骨架很大，臉盤很方，皮膚很糙，眼睛溜圓，下巴上的絡腮胡子灰白，面相上，這位神拳李完全不出眾，說話更沒有高深莫測的拐彎抹角，帶著獨特性格的直來直去，爽快接地氣。

“小子，你這外國煙好抽是好抽，就是勁兒有點小，抽完之后總有種不解勁兒的感覺?！闭f著，這位有著強者標志【光頭】的形意拳大師拿出了自己的汗煙，麻利地倒入長煙斗，吸了口，然后一聲長嘆，就跟吸大煙似的。

“爽，這才是煙味兒！”

聞了一口他吐出來的二手煙，即便是經過人體過濾依然辣的張濤有點難受，更別提原汁原味的勁道了，這老頭的口味兒還真是夠重。

撇了撇嘴，張濤不置可否，“我說，您老人家煙也抽了，能不能給個準話，這拳您老到底能不能教，您要能教，我這就學，您要不能教，那我就想別的招兒了?！?/p>

“想啥招？”斜了一眼張濤，光頭李冷哼，“一看你小子就不是個好玩意兒，臉上總帶著點笑容，好像挺溫和友善，跟那些富家公子哥兒似的，其實就是個笑面虎，特么一身殺氣，殺人絕對過百，當老子看不出來呢？”

聳聳肩，攤攤手，張濤可不和這老頭兒犟，否則他能跟自己掰扯一整天。

自說自話，嘟囔了幾句，李洛能一臉不滿地看著張濤，“不拜師就想學藝，你小子特么比老子當年偷拳還囂張，拜老子為師怎么了？這大江南北無數的人跪著求老子，老子還不愿意收呢，你小子倒好，居然還嫌棄起老子來了?！?/p>

張濤前來拜師，最開始，李洛能還不怎么在意，他名聲這么大，每年來拜師的人數都數不過來，這一個自然也不算什么。

可幾下測試之后，張濤一學就會，上手就精，悟性妖孽，資質更是超絕，再加上他開門見山，來了就直奔主題，表達想要學全形意十二形，融而為一的想法，這就更讓李洛能動心了。

人老了，沒別的想法，就是想將自己的拳法傳承發揚下去，可自己的那幾個徒弟雖然也很不錯，可他們的不錯只局限在有限的幾形之中，根本達不到李洛能十二形全面發展的期望。

本來已經不抱期望了，而張濤的出現，讓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當場就讓張濤跪地磕頭，想要收徒，誰曾想，張濤竟然不愿，提出等價交換。

特么的，老子活了這么多年什么好東西沒見過？

就算沒見過，可他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還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于是乎，倔強的李老頭和不肯低頭的張濤僵持住了，然后出現了村頭抽煙的場景。

嘆了口氣，看著滿嘴抱怨，但滿臉卻是幽怨的老頭兒，張濤有些無奈道，“得了，您老也別演戲了，這個師我拜還不成嗎？不過咱們事先說好，我不會跟您的那些個徒弟一樣環繞膝前伺候您，甚至兩年以后我便會消失的悄無聲息，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您面前，即便是這樣您也還愿意讓我拜師嗎？”

沒有忌諱，更沒有小說主角那種裝逼的這不跪那不跪的中二，他之所以不愿意拜師，只是因為不想和這個世界的人產生太深瓜葛。

終究只是個過客，短時間相處的快樂之后卻留下各自半輩子的思念與糾結，張濤不愿意這樣。

尤其是這個時代的拜師，完全不同于現代的學校老師，這一拜下去，真的就是如師如父。

或許張濤不這么覺得，可李洛能一定會這么認為，以老人家的淳樸，這一拜下去，必然是挖心挖肺地對自己好，而張濤卻終歸要走，走了便再不回來，老人心中恐怕會荒涼一片。

而張濤亦非草木，朝夕相處的感情又怎會不留念？

所謂【曾經擁有便足夠】的雞湯，他是完全不認可的，所以，穿梭各個世界，他一貫主張平等交換，互不相欠。

這樣，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別特么廢話，趕緊磕頭！”臉上的幽怨瞬間消退，一把將坐在身旁的張濤推下了碾盤，而他自己也放下煙袋，坐得筆直，一臉嚴肅。

干脆利落，他李洛能從來都不是瞻前顧后的人，兩年后的事情到時候再說，不想回來伺候老子，哼，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師父在上，徒兒張濤給您磕頭了?！?/p>

砰砰砰三個響頭，張濤一臉鄭重道，“徒兒情況特殊，未必能如其他師兄弟一般常年伺候您老，不過徒兒可以保證，必將發揚形意，讓師門拳法傳承下去。”

點了點頭，李洛能對這樣的保證也很滿意，在他看來，這樣的話可比那些肉麻的每日孝敬您、您就是我親爹之類的虛偽莊重可信的多。

“乖徒兒！”拍了拍張濤的腦袋，李洛能滿臉溫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晚上，張濤擺了拜師宴，算是將已經正式確立的師徒關系公開，而李洛能也趁此給他介紹了同門，并講述了形意門發展至今的歷史故事，當然主要還是他老人家的英雄故事。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張濤就開始跟著李洛能練武。

“形意拳的核心只有兩個字，形與意，你練過虎鶴雙形，有虎的基礎，便先從虎形拳開始練?！庇袢眨盥迥苣樕蠋е綍r所沒有的威嚴，“濤兒，你現在入山，抓一只活的老虎回來，然后與其朝夕相伴，了解虎形。”

張濤無語，半晌，見到自家師父也不說話，這才苦笑道，“師父，您老可是認真的？”

“你小子以為你師父我吃飽了沒事干，特意大早晨把你弄起來是為了逗你玩兒？”李洛能沒好氣道。

“……”說實話，他還真這么覺得，“師父，您的用意我大概明白，形意拳是像形拳，是根據各種動物創造而來，所以想要練至大成，返璞歸真，探尋來處，自然是效果最好的辦法。”

“既然知道你還杵在這兒干嘛？”打斷了張濤的話，對于他的理解能力，李洛能很滿意，就是這行動力，有點差。

繼續被打斷的話，張濤嘆了口氣道，“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困難？那是老虎，不是貓咪，想要活捉還跟它朝夕相處，太難也太危險了，而且，我的那些師兄們也沒這么做過呀！他們最多也就是遠觀了一下老虎而已?！?/p>

張濤覺得這方法有點過。

“所以他們現在的成就也就僅止于此，不是嗎？”李洛能的一句話讓張濤無言。

“好吧，我去抓老虎！”

老人家堅持，而且方法也不是完全沒用，所以，張濤選擇了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