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個小時之后,臨近中午12點。
慷縣醫(yī)院門前。
“我……”
咸魚被老媽扶著,腦袋低得都快扎進胸脯里了,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
因為——
大門口,老爸正推著家里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破二八,拍著后座大聲招呼著他們:
“這邊呢!快上車!”
三步兩步走到老爸跟前,咸魚連忙低聲道:
“老爸,你小點聲,我這么大人坐在自行車后座上回家,這也太丟人了。”
“哎,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怎么就丟人了!”余爸還沒說話,余媽不樂意了,“這車可是我們結(jié)婚時候的老永久!你打小上幼兒園、上小學就坐這車,上了初中你還騎了三年,怎么了這才兩年不騎車,就嫌它丟人了?!”
咸魚聽了苦笑著微微搖頭,也沒法解釋。
舊車子,舊房子,年輕的老爸老媽。
自己重生之后其實很喜歡這種懷舊的溫馨感覺。
但就是總被這年輕的身體影響自身的情緒,做出一些這個階段年輕人的正常反應(yīng)來。
比如現(xiàn)在,他明明心里很喜歡坐這輛舊車子,但是身體里卻有另一種力量,讓他本能地覺得坐破車有點羞恥。
唉,就是這具年輕身體的睿智反應(yīng)。
有時候,他真有種恍惚的感覺,就是自己不但人重生回來了,智商情商也跟著倒退回來,言行舉止根本不像三十多歲的大叔。
咳咳,萬一自己除了保留前世的記憶,真的變成一個智商情商無限下降的廢柴該咋整。
嗯,估計那時候自己就不會嫌這自行車破了。
上車ornot上車,這是個問題。
正在那里忍受著老媽的嘟囔,思考著這個人生謎題的時候——
“吱——”
一輛銀色桑塔納2000停在了三人跟前。
咸魚不由得瞇起了眼,桑塔納是申市大眾1987年引進的德國大眾公司的產(chǎn)品,這款車因誕生于米國加利福尼亞州桑塔納山谷下而得名。
而桑塔納2000則是申市大眾在1991年10月開始研制,1995年4月20日下線的一款經(jīng)典車型,2004年1月31日停產(chǎn)。
九年中,桑塔納2000以皮實耐用、穩(wěn)定可靠的性能,迅速占領(lǐng)了國內(nèi)中級商務(wù)和公務(wù)車市場。
眼前的這款型號叫做俊杰,是2000年11月上市的新款型車,排量1.8,4缸2氣門的電噴發(fā)動機,4檔自動,市場價18萬多,估計到手怎么也得20萬出頭了。
在2001年初,這車就算在大城市,也可算是中高檔了。
在慷縣這樣一個還按摩托車排量劃分階層的小地方,那就更是身份的象征。
什么大人物?!
咸魚眼睛看向老爸,帶著詢問的眼神。
慷縣不大,車是哪家的基本上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
果然,余爸看了一眼道:“這是文化局和教育局合買的車,平日里也就是幾個局長開,今天怎么到醫(yī)院來了?難道是……”
話音未落,車門打開,從里面鉆出來一個腆著大肚子的中年人。
這人一見余爸,連忙上前握手道:
“哎呀,余老師,不好意思,來晚了來晚了,快快快上車,我給送家里去!”
余爸趕緊后退一步,將手擋在身前道:
“尚科長,你這是干什么,昨晚我在家里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我們家弦子被打得這么重,肯定是不能就這么算了的,咱們還是等著公安局的說法吧!”
尚科長?
尚文明?
尚偉的老爹?
咸魚心中一驚,聽這意思,昨晚這尚科長就到自己家里去了?
他是咸魚不假,但也不是傻子,稍微一思量便即明白這尚文明的打算了。
說起來自己和尚偉雙方在電影院門前做過一場,雖然自己是弱勢一方,但這沒有前情沒有背景的,到了公安局就是人家說成雙方口角爭斗,道理上也說得過去。
只不過尚文明和尚文化的身份都有些敏感,一個是公務(wù)人員、一個是刑滿釋放的流氓混子,如果尚偉到了公安局,對哪一個影響都不好。
所以尚文明的第一打算便是能夠息事寧人,私下解決。
昨晚到余家去,余爸雖然是一介書生,但主意甚正,咬死了必須公了。
尚文明并不死心,知道咸魚今天出院,便開著公車來接。
在他看來,自己開著這么牛皮的車來接咸魚出院,醫(yī)院人來人往,口口相傳,可算給足了余家面子,以后余家在縣里肯定也是被人高看一眼。
但凡他老余有點活泛心思,便會就坡下驢皆大歡喜,然后自己再一努力,保不準這道坎兒就過去了。
至于尚偉與咸魚那點事,等事情過去了,再與他余家算賬也不晚。
哼,別以為我現(xiàn)在服軟是怕了你們,不得不為而已。
過了這關(guān),以后讓你家加倍奉還!
心里雖這么想,但尚文明嘴上還是一個勁兒道:
“我來都來了,你看我給送回去,也是為了你們方便不是。”
尚文明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落在咸魚眼里,自然早明白了他的小心思。
回頭去看老爸,余爸也是一臉淡然道:
“尚科長,車是公家的車,我們不敢坐。你還是趕緊開回去吧,要不然公車私用可是不好?”
余爸這話,聽著好意,實際上也是諷刺他尚文明拉大旗作虎皮,心存不良。
此時已是正午,醫(yī)院門口來來往往送飯的、上下班的人,每每經(jīng)過,都拿眼睛望著這邊。
尚文明頓覺丟人,捂著臉一臉尷尬道:
“老余,你也知道我尚家在慷縣是有臉面的,我尚文明說一句話,哪個不得思量三分,別說這車,就算是縣(我愛咸魚)委(我愛咸魚)書(我愛咸魚)記那輛帕薩特,我也想開就開!你痛快點,今天到底給不給我這面子!”
哎呦,我屮!
咸魚聽著這話有些牙疼!
這逼裝得比我牛皮多了啊!
聽聽,縣(我愛咸魚)委(我愛咸魚)書(我愛咸魚)記的車也任我開!
哦,合著慷縣是你尚家的啊!
他梗著脖子就想上去打尚文明的臉!
還未動作,便見桑塔納的車窗緩緩搖了下來,露出一張陰狠的臉,與尚文明有幾分仿佛。
那人冷冷地道:
“老余,別給臉不要臉!
也別以為我尚家怕了你,要不是大哥非要來,我尚文化才懶得理你去死!
既然你不識相,那就別怪我尚家不客氣!
咱們走著瞧,看看公安局能不能保得了你們!”
嘶!
一股狠厲之氣撲面而來!
大中午本來暖融融的太陽,仿佛一下子沒有了熱量。
余家三口突然感覺如墜冰窖般陰冷!
難道,這就是流氓頭子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