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舟市火車站前廣場。
咸魚望著眼前有著鋸齒形屋頂的兩層站房,感慨萬千。
想不到還能再次見到這個舊站房。
前世他就是從這里坐火車去上大學的。
無數次的進站出站,在這里留下了他太多不堪回首的經歷。
舟市火車站建于1974年,由舟市地區計委設計室設計,面積還不到兩千平方米,最多能同時容納500人候車。
這樣小站,在9102年自然不值一提。
然而此時卻是絡(河)復(陽)鐵路上最大的客貨運編組站,地位顯赫。
前世,2006年1月,舟市才開通直達京城的客運列車,2013年12月,整個火車站南遷2.5公里,啟用了新火車站。
而這一世,現在2001年就已經有了直達京城的客運列車,可算是一大變化。
……
今天恰巧瘦東來超市舟市分店的幾個員工來慷縣培訓結束,要返回舟市,咸魚便和正弦搭了他們的便車直達火車站廣場。
從張建國聯系好的一位鐵路警察手中接過兩張臥鋪車票,千恩萬謝一番,咸魚方拉著正弦的手,在廣場上找了一個稍微干凈點的地方坐下休息了半個小時,直到臨開車前才進站。
候車室里人滿為患,烏煙瘴氣,他倆快速跑過檢票通道,身上才沒沾染太多的煙熏味兒。
五月初的天氣,早已熱得人煩躁。
倆人沒有多少行李,輕輕松松便擠進了臥鋪車廂。
倆人的票一個是中鋪,一個是上鋪。
雖說不如下鋪舒服,但臨時能搞到票,也已經很不錯了,正好安安穩穩睡一晚上倒也愜意。
下鋪的人還沒來,咸魚把倆人的背包放到上鋪放行李的地方,便拿出橘子香蕉等水果放在小桌上。
倆人走得急,沒來得及吃晚飯,所以就隨便買了點。
正弦倒是好說,反正她經常晚上吃點水果就當減肥了。
咸魚肯定不行,只能等一下看還有沒有賣盒飯的了。
按照他前世的生活經驗,這趟直達京城的車,晚上九點之前應該還是會賣一輪盒飯的。
二十塊錢一盒,還不講價。
這大概是因為列車發車時間,剛好過飯點的緣故吧。
這二十塊錢的價格就是為那些錯過了飯點饑腸轆轆的人準備的。
所以,就別想什么從二十五一直降到五塊錢的盒飯了。
晚上八點零五分,列車準時開動,緩緩駛出舟市站。
果然,不到十分鐘,便有賣盒飯的乘務員推著車過來了。
“盒飯了,有吃盒飯的注意一下了!”
咸魚伸手拿了兩盒,一邊吃一邊跟正弦隨便哈喇聊天,倒也蠻愜意的。
正弦雖然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但跟自家人之外的男生單獨出門卻是第一次,所以小心肝里也是非常的興奮,時不時地挑兩筷子盒飯里的青菜,搶咸魚一口米飯,玩得不亦樂乎。
“啤酒飲料礦泉水,瓜子花生八寶粥,晚上最后一次送了啊!”
倆人邊吃邊聊,差不多快九點的時候,賣小吃的推車最后一次經過。
列車員也換過了臥鋪票,倆人洗漱了一番,剛要上鋪睡覺的時候,下鋪窸窸索索來了一個人。
咸魚出于警惕,探頭一看,哎,這不是陳北鉉嗎?
“陳秘書,下鋪是你啊,你這是去哪兒?”
怕吵醒別人,咸魚放低了聲音跟陳北鉉打了個招呼。
陳北鉉也沒料到會在火車上碰到咸魚,很是意外。
咸魚拍了拍上鋪的正弦,讓她安心睡覺,自己從中鋪出溜了下來。
陳北鉉看來是剛洗漱完,拍了拍下鋪讓他坐下,悄悄地跟他耳語一番。
原來,陳北鉉這是陪羅玉進京辦事,剛才在軟臥車廂里安頓完,才跑過來準備休息。
咦?羅玉的級別可以坐軟臥嗎?
還沒等咸魚心生疑問,那邊陳北鉉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陪著羅書記開了一天的會,我都累得不行了,可想而知他該有多累。
要不是我好說歹說給他換了一張軟臥,他沒準就是這張鋪了。
剛才過來的時候,他堅持讓我記下,這次去BJ的軟臥票他自己個人承擔。
你說說,羅書記是不是……”
咸魚微微一笑,連忙點頭稱是。
無論是陳北鉉故意這樣說也好,還是羅玉真的這么想也好。
既然有了這番話,咸魚便再不生疑,憑羅玉的人品,公家的這點便宜他是不會占的。
倆人又聊了半天,得知羅玉大概是因為在81194事件中慷縣的應急預案做得好,有一個全國溝通交流的機會。
咸魚心中一動,暗暗記下,方又寒暄兩句爬上中鋪睡覺。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六點剛過,陳北鉉就起床洗漱收拾了。
咸魚覺兒輕,有點動靜就沒睡意了。
便也起來收拾一番:
“陳秘書,你看我過去見一下羅書記方便嗎?”
陳北鉉正要去找羅玉,點點頭:“應該沒問題,你跟我去吧。”
倆人一前一后走到軟臥車廂,早見羅玉打開包廂門,拿了一本書坐在車窗前看著。
“羅書記好。”
“喲,小余!你怎么也在車上啊?去BJ嗎?”
羅玉見了咸魚,意料之外又有幾分驚喜,把書扣下,指指對面位子讓他坐下。
“二模剛考完,有兩天假期,想著出去散散心。”
“哦?散心好啊,勞逸結合嘛,走一走換換思路也好。”
咸魚一眼瞥見他看的那本書,《萬歷十五年》……
頓覺腦殼有點疼,他倒不是對這書有意見。
而是太容易讓他聯想起前世那款爆品劇中的育良書記。
“羅書記對明史也感興趣?”咸魚試探地問,他記得羅玉是宋史博士來著。
羅玉早看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指著他道:
“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
咸魚訥訥道:“也沒什么,就覺得您看這本書有點兒……”
說實話,這本書提出的“大歷史觀”“數目字管理”倒也都能夠自圓其說,算是開啟看歷史的新視野的一家之言。
但就歷史研究者來說,較為詬病一點的基本上都集中在他的研究,多用文學性描述方法代替史學方法上。
說白了就是,有時過于浪漫,不太嚴謹,而且過于游離于本國歷史之外進行研究。
真正踏實做學術的人,大概對這本書都有些自己的小腹誹,但同時也會羨慕作者所取得的成就和巨大影響力。
只是不知道,羅玉是以什么心態來看這本書的,宋史博士?縣里的一把手?
不過無論是什么心態,咸魚都不希望他是育良書記的那種心態。
咸魚雖然說了半截話,但羅玉是何等人物,自然秒懂: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見識卻不小。
我也明白,這書拿來作為一個新視角可以,但絕對不能被書里的思路影響。”羅玉微笑地望著咸魚道。
此時,陳北鉉端著早餐走了回來。
咸魚便和羅玉寒暄了一番,連忙告辭。
雖說兩人所聊不深,但咸魚明顯能感到羅玉話里話外好像在總結自己在慷縣工作這幾年的成就和不足。
難道說……?
羅玉要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