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病房里終于恢復了一絲往日的寧靜。
楊翔宇的家屬在這晚一個都沒有留下來,他們都回酒店休息去了,只有值班的護士時不時進入到病房操作,觀察病情。
方筱嵐今夜本來是不上班的,但是她和別人調換了一下,然后,就帶著另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輕手輕腳的進入了ICU的隔離觀察室。
“咦,方醫生?今晚怎么是你值班呀?”
有護士認出了她,友善的和她打著招呼。
方筱嵐將口罩拉了下來,“怎么,不喜歡看到我啊?”
在這個醫院,急診和ICU就是樓上樓下鄰里的關系,得空的時候,兩科室的醫生還會相互串門。而且,ICU是方筱嵐在結束完急診的輪科后的下一個科室,她自然會時不時上去露個臉,打個招呼,好和護士們混一個眼熟。
“今夜你不用出診啊?”那名值班的護士也是上了年紀,但她卻特別愛說話,對新醫生的態度也特別的好。
“呸呸呸,咱們京城不是每天晚上都有那么多問題的。我還想安安靜靜的過一晚呢!”
“咦,剛跟你進來的是誰呀?看著臉生,但是長得好高,而且感覺也很帥啊?”那護士朝隔離病房透明的玻璃墻內看了一眼,只見那個“新醫生”正直挺挺的站在新入幾天的病人楊翔宇的床前,手里還拿著一本東西,時不時動筆記錄著什么。
“哦,他呀!確實很帥!他是我新帶的一個實習生,第一次上夜班呢!反正今晚難得沒什么事,我就帶他來這里轉轉,開開眼界。”
“切,學醫的還需要開什么眼界,只要在醫院里待久了,自然就見多了。”
只要不是病人家屬或者來探視的,護士對同行都有一種無形的寬容。這種寬容體現在他們可以在她的辦公桌前隨便聊天,也可以隨便到一個病房里去轉轉。當然了,這也僅僅限制在,那位同行也是穿白大褂進來的才行,而且,還要掛上本院的工作牌。
今夏就是在方筱嵐的幫助下,才得以順利的混進來的。若是在白天,他必然就沒有這樣的優待。
此時此刻,楊翔宇就躺在他面前的床上,床邊還有24小時不停工作的監護儀,上面的呼吸、心跳,以及每小時自動量一次的血壓值,全都是從楊翔宇身上測出來的。
生命征很穩,但床上的人就是沒有醒來。
楊翔宇的頭被醫生用厚厚的加壓紗布包裹著,雖然看不到,卻能想象到當時他的傷口是有多寬多大。
可今夏卻一點也不同情他。
“你說你愛冬兒,以前我也許信,但現在,我不信了。”
看了一會,今夏也終于開了他的口。而他同時也會裝模作樣的拿起筆在手中的本子上記錄著什么,這是方筱嵐在他進來前要求的。
“冬兒她和我說過你,說過她和你以前的事。真的,我還挺羨慕的。為什么我沒有更早的認識她呢?”
“一開始她是抗拒我的,因為我的年齡比她小了很多。她其實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但就是在生活上……我唯一能在她面前找到自信的,估計就是能在生活上幫她處理各種問題了。”
“她不會煮飯菜,衣服扣子掉了也不會縫,房間臟亂雜,講真,我一開始還挺頭疼的。但是久了之后,覺得她會這樣也是有原因的。她太過專注于自己的事業了。”
“其實我也是,作為運動員,誰不希望每一場比賽都能拿冠呢?但理想畢竟是理想,要實現總是要付出的。但有一天冬兒跟我說,她其實并不喜歡做醫生,她更愛的是教育事業。后來,自從我帶她去體大之后,她似乎又愛上了隊醫這職業。”
“但做隊醫的話,錢并不多。可既然她喜歡,我就會幫助她。”
“我愛她,并不是一定要將她強留在身邊。其實我在和她表白心意的時候,我也很恐慌。我怕她終究會因為年齡的關系排斥我。但我還是忍不住和她告白了,后來想想我還真挺沖動的,居然都不考慮一下后果。還好,她最終還是接受了我。”
今夏感覺自己說得有一點遠了,然后又重新把話題掰了回來。
“抱歉,我不是來和你示威的,因為現在我也不算是一個勝利者,我連我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好。我很失敗。可是,我覺得有個人比我更失敗,那就是你!”
本來他還打算過來說服這個混球的,但不知道為什么,越站在這,心里就生氣!
然而,無論他說什么,床上的人卻紋絲未動。
既然這樣,他就隨便說了:“你想用這樣的方法讓冬兒留下來,但實際上,你卻親手斷了自己和她在未來的聯系。如果沒有這件事,或許你們以后還能做朋友,不做朋友,就是個曾經的同事,偶爾見面的時候還會打一聲招呼。現在呢?這個可能不會再有了。”
“是你親手將她逼入絕境的!楊翔宇,你還有臉說你自己愛她嗎?就是你的家人,現在都絞盡腦汁的要將她判刑入獄!好,就算她入獄又怎樣?我可以等!我第一次發覺原來我比她年輕也是有好處的,我不怕她出來后,我已經老得不成樣了。但無論她成什么樣,我都會接受她!你要不要和我打個賭?看我們誰能等她到最后。”
“不過,我也要告訴你,我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會盡我可能將她從那個地方撈出來!你就好好繼續在這醫院里提前養老吧!”
說完,今夏心中的一團火總算是散開了一些,但還是不解氣!
可這時,方筱嵐已經從外面走進來了。
“說完了嗎,差不多可以了,我們走吧!護士們也要交班了,越少人見到你越好。”
“嗯。”
雖然今夏真的很想上去給楊翔宇吃他一拳,他連拳頭都握好了,卻沒想被方筱嵐及時攔住。
可就在他們離開后不久,床上原本動也不動的人,似乎是突然有了反應,夾著血氧夾的手指輕輕的伸縮了一下,慢慢的,緊閉的雙眼也不為人察覺的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