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伯要去銀川那日,風媱忽而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虛弱到無法起身。
琴伯見此情景便只得勸她留下,風媱躺在一張榻上,身上蓋著厚毛裘,燒紅著一張臉,讓蕉濃取來一樣東西。琴伯打開木匣,見里面是以冰雪做成的一對人偶,人偶外面以透明的琉璃殼子罩著,其間一股清靈游走,應可永久不化。琴伯見人偶瞧著有幾分豐濏和那四皇子的模樣身形,又見通體為絳色服飾,疑問:“這是什么染成的?”
風媱輕笑道,“是浸染了山上梅花汁液,花蕊存留其中香氣,我仔細護弄了了好些日子,方才讓這顏色均勻厚密。如今人去不了,這份心意便托琴伯帶去,這雖不是什么貴重之物,卻是我親手做的。”
琴伯于手心化收,“這般巧思費心之物,豐濏會喜歡的。不過你只問我拿了一張他的畫像,竟可做的這般惟妙惟肖,心細得很。”
風媱腦海浮現那四皇子畫像,不知怎的,在她做人偶時,那精靈的容貌竟變得血肉豐滿以至于覺得熟稔起來,自己也是吃驚許久……
風媱為不能親去,仍引為憾事,但卻有心無力,只是昏昏沉沉著。
琴伯去后第二日,琦玥也說要暫離半月,回一趟妖族。她貼了貼她額頭,喚她貼身侍女遞來一個小紅瓶放入她掌心,“這是我妖族解毒靈藥,叫雪里藏,里面有什么萬年的靈芝,天山之巔千年一朵的雪蓮,還有那龍鱗龍骨跟熊精心蛇精膽之類,配制下來極費功夫,萬金不得,只我王族有一些。當日出來,母后硬要塞給我的,總以為派不上用場,如今卻也能用,你拿去吃吃看。若真是以前的余毒拖累的,這必能解。”
風媱笑道,“這么貴重,我不能收。我也懂些醫術,自己的身子也是知道的,再過幾日吃些藥就沒事了。”
琦玥嗔道:“跟我如此生分,我可傷心了!”
風媱握住她手,笑問:“回去能見到父母一定很開心吧?”
琦玥知她心聲,也說著心里話,“我以前也是愛到處跑的人,一年到頭,有一半多的時日是在外面和各地朋友一起,但每次決定要回家時確實會感到很溫暖……不過此次,也不是直接回去,我打算去拜會一位好友再轉回。”
風媱聽來十分羨慕,笑道:“原來師娘是一只自由幸福的鳥兒……”
琦玥聽著“師娘”二字瞬時面熱,握緊了她手,又再說些話。
國內因近來大力募兵,各方招攬將才,是以玄冥每日也有一大堆事務要處理。
新上任的國師終究是新的,真正做起事來,多有人不真心服從,或是暗中混攪,風媱聽到的便有幾次他被氣的不上朝,不出門。就在許多人不看好他這國師之位還能做下去的時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寒塵與他站立了同一陣線,明里暗里皆幫輔著他,加之王對他各方面嘉許獎賞,群臣很快識別風向,一股腦兒擁戴了他。
寒塵來看望風媱時,望著她滿頭雪發,大有憂心忡忡之態,“是否是當日余毒未清致使的?”
風媱想著各個醫師皆無法子,按下心中疑慮,只笑瞅他道:“不過是發燒感冒,再過幾日就好了。”
“真如此,為何拖了大半月?”
“就是生病了有太多人關心,心中受用,倒不愿好了。”
寒塵罵道:“沒出息!”
風媱也不同他爭,轉問:“對了,最近界內有發生何事嗎?”
寒塵面色轉淡道:“……魔靈已不足以成為玄界內的防護罩,天界那邊定然在采取行動,我們這邊也在促緊兵事,平靜的日子很快要結束了。”
風媱覺得腦袋驀然暈眩,捧起案上茶杯,一口氣吃掉。
她想自己最怕的局面這么快就要到來了嗎?
寒塵也自出神,忽而道:“媱兒,我已打算歸隱。”
風媱驚呼,“歸隱?你要離開師父,離開這里?”
“我會在臨去之前,為王擇出能替代我位子之人,也許王心目中也有自己的選擇……無論如何,我去意已決。”他望她,“媱兒,我想卸下全身重負,過一過清閑日子,你要支持我。”
風媱深思而去,萬分不理解為何在此動蕩不安之際他要離開?此舉明顯無論對師父還是對玄界皆是一重大減損。
“是為了靈犀?”
他目光幽幽,“……為我自己。”
風媱輕嘆,“師父會讓你走嗎?”
寒塵未言語,只是抿了口熱茶。
風媱鳳眸清明凝視他,“若師父極力留你,還有我,你也堅持嗎?”
“此次,王會讓我走的。至于你,我相信你會尊重我,或許有一日,你也會理解……”
風媱心中說不出來的滋味,一時無話。
一會兒,青云上來道:“姑娘,國師在外說想來拜侯姑娘。”
風媱望向寒塵,“他來見我做什么?”
“如今外面皆傳王有一位徒兒,住在紫明宮,想來欲拜侯你的,不止他一個吧?”
風媱微頷首,“不過我都打發了。但他身份特殊,我要見嗎?”
寒塵思忖片刻,“朝堂之上勢利交錯繁雜,人心更是詭譎狡黠,依我,便不見,做個一視同仁,也為你得個自在。”
風媱望向青云,“就說我病重接不了客,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青云應下,便出了去。
兩人又在說些話,寒塵便告辭去了。
寒塵去后,風媱便覺身子又不太新鮮,扶著青云便往榻上去躺下。
臨近傍晚時分,蕉濃煮好藥送來,將她喚醒。
風媱支起身子,望著她手中那一碗黑乎乎的湯汁,秀眉蹙起,“喝了這么久,反倒越發嚴重了,不喝也罷。”
蕉濃溫柔笑道:“那怎么可以?藥不喝更好不了了,姑娘若嫌藥苦,待會兒我拿些果脯來,吃兩顆也就好受了。”
風媱下榻起身,往外面行去,于擺放筆硯的案臺上安坐,提筆在木牘上寫了一道方子遞給蕉濃,“這是之前一位老藥師教給我的藥方子,專以用來醫我上回所中之毒。既然這宮內的醫師不管用,莫如試試他的。”
蕉濃放下手中端呈的藥,接來風媱手中木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