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王宮僻靜院落中。
白雪碧瓦,銀樹冰枝。
弘澈和燁寧到時,風(fēng)媱已經(jīng)被一夜白雪覆蓋住。他二人急步過去,探了探她尚有脈息適才舒口氣。
昨日一回來,事務(wù)繁多,是以將她忘了,這處院子久無人住,便也沒有什么侍女守衛(wèi)。
燁寧將她扶坐,弘澈以靈力為她療愈,不多時風(fēng)媱醒來,望著眼前二人,但見燁寧容貌依舊,弘澈卻從少年模樣維持著青年男子的相貌,心中萬千情緒奔涌呼嘯,一起梗在心胸,卻一個字也道不出來……
原來子微將她體內(nèi)兩道封印除去,她便連同兒時在銀川的記憶也一并恢復(fù)過來。昨日靈力與情思一起沖蕩著身心,她適才支撐不住,昏沉過去。
弘澈道:“姑娘,雖是我們?yōu)槟惘焸灿貌恢@般感激涕零地瞧著我們吧?”
燁寧道:“聽五弟說你剛解了被人下的封印,想必是昨日體內(nèi)沖擊太大,承受不住暈倒了。我們作日事務(wù)雜多,倒把你忘了,累你雪地里睡了一夜,怠慢姑娘了。今日來,我們有事相詢。”
靈臺間封存近萬年的聲音此刻在耳畔響起,風(fēng)媱只悲喜交加、哽咽難言,轉(zhuǎn)過目光,垂眸間淚涌如泉,滾燙滑落。
他二人不知她這般神貌是何故,也自神情傷戚。
那枚青白玉璧在弘澈指尖發(fā)著溫潤光澤,風(fēng)媱知他們的疑惑,努力平復(fù)情緒。
“年前……我同羲璃哥哥相識,結(jié)拜兄妹,此璧是他贈予。”
他二人聽來倏忽赤目,淚眼模糊。
鵝毛雪,翩翩舞,冰寒純澈。
燁寧手中劍出鞘,利刃加在她肩頭,神情兇狠,“一派胡言!四弟怎會將此璧贈你?定是你奪來!是你害死了他!”
弘澈語氣冷然,“姑娘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風(fēng)媱聽來驀然心胸劇痛,腦袋轟然炸響,“你們……在說什么?”
利刃冰涼,抵在她脖頸上,劃下一道血痕。風(fēng)媱不覺,湊身抓住弘澈肩膀,傷口更深,燁寧急收。
她悲痛望他問:“什么叫我害死了他?他……他在哪里?我去見他……”
弘澈抬眸,淚水劃過臉頰……
原是去年冬日,銀川雷雨連連,數(shù)月不止。一日晨時雨暫收,空中忽飛來一群黑翼鳥,在空中凄鳴,很快越來越多,遮蔽了天空。
這一群黑翼鳥在王宮大門盤桓落下,只見幾百成千只黑翼鳥銜來一深絳木棺,放在宮門處,便飛入云層,消失不見。
守門侍衛(wèi)報之二王子高啟,高啟趕來,命侍衛(wèi)打開。但見其內(nèi)是羲璃往日常穿的那套青白衣服和一支束發(fā)玉簪,棺側(cè)有他的法器葫蘆的殘破碎片,衣上銀匣內(nèi)盛放裂骨碎肉。
眾人見之驚倒。
高啟自棺內(nèi)取出一封帛書,其上載言:羲璃永歿,因我族故,恩情仇恨,償報有時……
弘澈一席話畢,風(fēng)媱早已哭成了淚人。
他二人面面相覷,不知她是故意如此還是真正傷心。
風(fēng)媱心中悲思,卻也不能想到羲璃為何殞歿。但從弘澈話中揣測,他是逝于九幽之中,而遺骨,只能是豐濏送來。此事她這般所為,定是不想暴露九幽于天地之間……
她回思九幽與羲璃相遇時情景仍清晰浮現(xiàn)腦海,此時此刻方才知曉那時的羲璃恐怕早已經(jīng)認出了自己正是他失散近萬年的妹妹。正因如此,才有他執(zhí)意的結(jié)拜和贈玉之舉。
弘澈望她道:“現(xiàn)在,該你說說你所知道的一切了。”
“我不能說……”
燁寧道:“那我們便只能當你是兇手,以你之血為四弟報仇!”
“……我不能說,是因為我心中有承諾,但是羲璃是我哥哥,此事,我知道去哪里查找真相。我發(fā)誓……定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弘澈道:“那好,現(xiàn)在就去,我陪你一起去。”
風(fēng)媱掙扎起身,望向茫茫雪天,身形踉蹌,搖搖欲墜,“眼下銀川危難,你能去嗎?”
他二人也起身,神情悲涼。
弘澈道:“如此,只能委屈姑娘待在這里,待明日大戰(zhàn),我等若還有命在,再做打算。可若城破,姑娘只能陪葬了。”言罷,呼人進來,道:“看好她。”
兩人便要離去,風(fēng)媱抓住弘澈,“我有辦法退敵!”
眾人聽來皆望她,半疑半嘲。
風(fēng)媱極力鎮(zhèn)靜,“在下并非玩笑之言。”
弘澈回身,“洗耳恭聽。”
“此次是玄君親臨?”
“正是。”
風(fēng)媱心中百味雜陳,一時管顧不得,只是全力按下,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愿以使者身份,面見他,說服他退兵,同精靈族和好共存。”
燁寧瞅著她這副模樣和說辭,冷笑道,“不稀罕!魔族殺害我族人無以數(shù)計,大哥也被玄冥所殺,明日后,我們自當和他們決一死戰(zhàn)!”
風(fēng)媱聽來,只覺身心已經(jīng)被什么東西燒灼烤焦,霎時自己已體無完膚……
她不敢問,也不敢說話,她覺得自己成了精靈族罪惡的源頭!
她仿佛看見大哥倒在血泊中,而師父手持赤霄劍,凜然而立,那劍身上滴滴答答的液體是大哥的血液……
弘澈扯出自己的手,“你能讓玄冥放棄攻城?”
她回過神來,木訥著,卻又清晰娓娓道來:“……三王子,五王子,我知道,你們絕不會投降,心中也已抱著同魔軍死戰(zhàn)之心。可是,不應(yīng)如此的,你們應(yīng)該努力活著,因為只有活著,才能讓那些死去之人心安,才能……為他們雪恨……讓我去談和勸退,我認識魔君,他欠我一份情,我去讓他償還,和他兩清,他會答應(yīng)的……退一步而言,哪怕他不同意,最糟糕的,也只是魔族攻城,可若我成事,便可為你們爭取一線生機……好嗎?”她語氣隱隱哀求。
弘澈思起子微說她是送自己的大禮,心中疑難道是面前女子真有什么過人稟賦,能和平化解銀川危機嗎?
燁寧雖有不屑,聽來卻也不得不認真思索一番。
大雪紛飛,朔風(fēng)撲面。
便于此時,大門風(fēng)雪處迎來一人,朗聲道:“我信她!”
三人一同望去,見來者身著錦衣長裘,俊逸出塵,正朝他們邁步而來。
弘澈,燁寧喜出望外,齊喚,“天帝!?”
三人握手相交,君梵道:“燁寧,弘澈,我來遲了。”
燁寧道:“不不,一點不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