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土像只小兔子跑到君梵面前,歡歡喜喜將帛書遞交給他。
君梵打開來看,只有四字:九幽有變。
心土見他神色凝重,小心問:“主人總不至于親自書信,趕你走吧?”
君梵輕笑,“本君也是不知。”
心土蹙眉,“那你也別傷心,主人對誰都是一樣,這天地間,恐不能有一人動得了他出世之心。你只是,和大家一樣罷了。”
“這段時日,有勞姑娘相助。告辭。”
心土望著一抹清光遠逝天邊,依依不舍半晌,癡癡道:“往后,需等多久,才能等到這么一位好用又好看的人來呢?后會有期了,天帝……”過一會兒,方才悠然回轉身去。
九幽。
風媱心中惶惶,便想著往極西那邊去探一探。
前幾日驀然平靜后,極西那邊恐怖蔓延的冰雪便也止在了城外山頭處。風媱到了那交界處,方知那邊罩起了結界。
她佇立結界外,感知到那里面極陰極寒之氣明顯盛過當日。
偶有三兩只鬼魂,悠悠飄了進去。
風媱往回趕時,空中灑下濛濛小雨,她不急不緩前行,一時思緒蕩散,一時又仔細思索著九幽的處境。這般行到熱鬧之地,燈火煌煌的幽暗長街上,人們倒是又慢慢平靜下來,一如往日,過起了日子。她不禁幽幽一嘆,思著人活的簡潔些,目光放短淺些,也是可幸可樂之事。
不遠處,一把油傘打在一位正挑果子的少年上方,那少年順勢望去,見到一少女正望著他溫柔甜笑……
風媱佇立,望他二人共撐傘一點一點消失人流之間不見,心中只覺空蕩。
再行一會兒,到了豐府。府門外門前兩只白澤獸玉石像,威威赫赫蹲坐階臺上,目望欲待拾階而上的人。平時這里,只由四名侍從左右站立守著,今日那大門正中央,卻立了一位黑藍錦衣的男子,背對她似正瞧著府內。
燈火微明,她正猜想是誰,一面上了石階,那人轉過身來,豐神如玉,俊逸絕塵,望她喚:“阿媱。”
“君梵?”
“是我。”他朝她伸手。“聽他們說你出去了,我在等你。”
風媱遲疑著,仍舊將手放入他手心。一時間,手如溫暖陽光裹覆,直蔓延心上去了。
兩人便往豐濏處去,風媱將這些日子發生之事巨細無遺地講給他聽。
三人敘話一番,君梵也是不得解。豐濏知外面形勢并不比九幽好,讓君梵離開。君梵決定留兩日,看看能否幫上什么忙。
羲璃是他的好友,如今他殞歿,他的心上人,便是他的親人。豐濏知他心意,心內感動,亦更思念羲璃,眼圈兒紅紅,卻是不肯下淚。
暫別豐濏,回到風媱房間,君梵將風媱擁入懷里,“阿媱,這些日子,我很思念你……”
風媱依靠他懷里,覺得難得的安心。
“君梵,你最近可好?”
“都好。”
風媱憂然,“那便好。”心知問此話也是白問,卻又想問他這一句。
她仰首望他,伸手撫在他面上,好好打量他幾遍。柔聲笑道:“倒似瘦黑了一些。”
君梵亦凝視于她,驀然低首,吻住她降唇。兩人纏綿半晌,君梵便哄著她睡下。風媱欲睡之際拽著他袖子不放,“以后去哪兒,可不可以帶著我?”
君梵撫摸她潔額,心中一片柔情,“阿媱不回玄界了嗎?”
風媱心中鈍痛,“阿媱累了,哪里都不想去,惟愿伴你左右……”她打開鳳眸望他,“你可愿意?”
君梵沒料想到她會說出這般話來,一時怔楞,只覺心內翻江倒海一般。他凝視著她,見此次再見,她似真正長大了一般,又似變得沉靜而內斂起來了。可是她望著自己的眸子里,那里面的情意卻變濃烈了。
君梵半是心疼半是柔情,躺她側畔,將她護擁胸懷。
“阿媱,我一直在……”
風媱得他回應,近幾日的滿身防備暫擱,任由困意襲來,安靜躺在君梵懷里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再醒來,身側已沒有君梵身影。半昏半睡,疑是夢時,見一錦帛安放枕畔。
書云:阿媱,我入深處一探究竟,不必擔憂,我還想要護你一生,許你一世幸福。昨日之言,我已銘記于心。等我。君梵。
風媱將帛書湊近鼻間,輕嗅,有墨香,也似有君梵手指間殘留的溫度,滿足而笑。
君梵這一去,去了兩日兩夜。
兩位女子在外面心急如焚,知他入了那詭異結界,雖是他靈力高深,但他孤身一人,怎能讓人安心呢?風媱只容許自己再等半日,再不見人,她便要沖進去找人了!豐濏備好人手,也是一樣。
兩人整裝待發之際,甫一踏出府門,便聞管弦絲竹之音,奏著熱熱鬧鬧、歡天喜地的曲調由遠及近而來;舉目而望,又見天空鮮鮮燦燦一片,鋪天蓋地朝這邊襲涌過來。
全城人投去目光,但見無數的鬼魂飄飛在半空,身著一色大紅服飾,抬、端、扛、提、舉著各色物品,整齊有序地向他們族長府邸大門前靠近。
有人疑道:“看這架勢,怎么有點迎親的意思?”
又有人道:“鬼魂迎親?這么大陣仗?怕是鬼君才有的待遇了吧!”
還有人道:“娶誰?是人是鬼?還是族長府里的……”
“……”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開,又是新奇好玩,又是百思不得解!一時間家家戶戶推門而出相望,跟著那些鬼魂向豐府涌來。
風媱豐濏也是瞧的一臉詫異。
很快那些鬼魂在府前落地,便要抬著東西向府內進。
豐濏府央一立,捻訣使法將一眾鬼魂震開。
“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們放肆!”
便于此時,一抹清光閃現鬼魂跟前,豐濏定睛一看,不是君梵又是誰呢?
樂聲靜止,鬼魂齜牙咧嘴地笑。
“君梵?!”
風媱見到他,便也安了一顆心。但他接下來的話,卻令她驚愕失色!
“是我。此次本王是代表鬼帝,特來下禮,求娶九幽族長豐濏姑娘!”
豐濏又驚又怒,面色氣得發白,“鬼帝?求娶?!”
君梵負手而立鬼眾之首,微微而笑,“正是。鬼帝近日剛得真身,知曉咒契已經消除,族長定為日后人鬼如何共存而苦惱,是以想以雙方首領結親,來換取九幽平和安寧!”
風媱耳聽這話,越說越玄乎了,當下去到君梵身邊,問:“你……是君梵嗎?”
君梵握住她手,“我是你的君梵。”
風媱面色微熱,又問:“你這是做什么?哪里來的鬼帝?你又怎會為他求什么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