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玄冥冷然淡吐，冷冷打斷他的話。

雨雪涔涔。

風媱的琴聲不覺有些悲涼了，待她反應過來，緊緊手遠離了琴弦。右眼皮跳得厲害，心里也莫名發(fā)慌。

君梵已經(jīng)答應了止戰(zhàn)，她現(xiàn)在只要勸服玄冥，戰(zhàn)爭即止，從此以后兩界便可和平共存。人們安居樂業(yè)，大地上橫亙的不再是尸體而是漫山遍野的鮮花、是良田菜圃，祥和安樂的琴音也將飄揚在各個角落……如此，還有何事值得憂心呢？

荒亭內(nèi)。

“今年年底，本君將同風媱完婚。”

玄冥面色冷如寒冰，神情卻不帶一絲情緒，只薄唇緊抿著，未吐一字。

君梵似也有意打量他神色。兩人靜默著，又似在無聲對峙。

子微摩挲著手中翠笛，遙望灰暗的天。

臨近深冬，天越發(fā)的寒了。

不知過了多久，玄冥道：“你這般冒險單獨找本君，不至于為什么婚事。”

君梵神情微肅，半晌默然。

玄冥抬腳欲行，他方問：“玄君有意止戰(zhàn)嗎？”

“天君是來提條件的？”

到底是比君梵多活了那么些年，他的心思，他自然猜想到幾分。

君梵唇角勾起，似笑似嘲，“至少初識，本君是真心與君相交……”

北荒王宮內(nèi)，風媱等的乏了，便安坐著，趴在面前案幾上睡過去了。倒是做了一場糊涂夢，糊涂夢里一切似都顛來倒去的，君梵一會兒和玄冥對戰(zhàn)，一會兒又合成了一人，一會兒又都不見了……這一夢醒來，天色已然暗下來。

風媱揉揉惺忪的眼，才借著一盞燭火的光，見一玄衣錦服的男子立于門前庭廊處，正負手背對著她，似微仰著頭，在望著暗黑的蒼穹。

風媱緩緩起身，行到那人身畔停住步子，便也抬頭遙望蒼穹。頭上蒼穹，漆黑得緊，無星無月，并無可賞之物，只那無盡的黑，似欲吞沒大地，又似掩蓋著什么。

玄冥望的不是蒼穹，只是那一片無盡的漆黑。

風媱心里隱隱難過，輕聲細語問他，“幾時來的，為何不叫醒我？”

“沒什么要緊事，何必呢。”

風媱側(cè)首望他，玄冥的滿頭雪發(fā)依舊很刺她眼目。她不禁伸手去觸碰，素白纖指順入掌心一綹，竟覺靈臺突突直跳，似被什么刺痛著。遙想那夜碧芙山上他的痛苦，心中更是難過。

“我們今夜，把噬血蠱取了吧。那日，風媱未遵守約定，你可怪我？”

玄冥淡淡道：“本是我心甘情愿，你縱取我命，又何妨？……”

風媱半是心虛半是難受地垂下頭去。

她是動了私心，怕恢復全部靈力的玄冥會傷到君梵。此時此刻，對著玄冥，心內(nèi)五味雜陳，只那一絲愧疚明顯得很。

他欠她的，她覺得還夠了。

她恨不下去了。

轉(zhuǎn)了話問他：“……靈犀呢？”

玄冥喚來一名暗處的侍衛(wèi)，命他去將靈犀喚來。那侍衛(wèi)領(lǐng)令去了，他二人便一同站著，望著蒼穹，也不知說什么好，又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了，我見到寒塵了，在銀川。他似乎，忘記了我……”

玄冥面色如常，只微頷首，“嗯”了一聲。

風媱了然，“你知道？那……當年那一戰(zhàn)，長零姑姑也沒死？”

“她死了。”

風媱蹙眉，眼眸紅了紅，想再問下去，問為何寒塵會失憶？問為何寒塵棄玄界不顧？只心里哽塞住的那口氣并未全散，哪怕心里已經(jīng)不再恨他怨他，可回到以前，若無其事的，已不可能了。

世事無常，人心亦無常。

風媱只得沉默。

約摸一盞茶時間，靈犀來了。

她依舊戴著帷帽，一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在夜色里像個幽靈一般。聲音暗啞低沉，似名垂垂老矣的婦人。

三人來到屋里。

屋內(nèi)有內(nèi)室。靈犀叫她和玄冥同躺一榻，閉目小憩。

風媱哪里睡得著？腦海想起玉山上她擋在君梵和玄冥中間的那一回，想到后面自己的無知無覺，她本將性命丟棄，卻又被玄冥想方設法的救回。此中情義，細想深思，令她愧疚而感動。

兩行清淚順著兩旁眼尾滑落。

一只溫熱的手將她手握住，十指相扣。

“當日也是這般……為師唯愿你好好活著，幸福地活著。”

“……”

“過去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

誰的淚水淌個不停，心像被一團暖陽照著，包裹著，又感動又憂傷。

“對不起……”

“是為師對你不起。”

“……”

靈犀念動咒語，催動術(shù)法。風媱只覺得靈臺間有什么東西在漸漸被剝離掉。痛的鉆心。全身經(jīng)脈靈力游走，匯集一處，自靈臺間漸漸消失。伴隨靈力的散盡，靈臺痛感消失，只剩下無盡的虛空。風媱知道，噬血蠱取出來了。這一會兒，什么也想不了，累得緊，沉沉睡去了。

玄冥側(cè)身支頤望著風媱，見她很累的模樣，問旁邊靈犀，“她沒事吧？”

“王放心，只是噬血蠱帶走了王留存她體內(nèi)的靈力，身子有些不適應，休養(yǎng)一陣便好。”

“你出去，一會兒進來，親自帶人將她送回銀川。”

靈犀躬身，“臣先告退。”

靈犀出了去。

玄冥伸手撫摸風媱酣睡的面顏，繾綣不舍，滿眼溫柔珍愛……

靈犀再次進來時，只見風媱獨自躺在榻上，玄冥已不知何時離去。只有窗口的羅幔被寒風拂動著。

風媱再次醒來時，已是三日后。

她眨巴著迷糊的眼，但見君梵趴在她榻邊睡著了，不知是夢還是真實。

原是她一睡不醒，叫也叫不起來，王宮上下都不知是怎么了。因無人知她是被人自北荒王宮送回，又取了蠱蟲，一時體內(nèi)靈力虛空，連帶著身子又恢復了以往的弱質(zhì)，是以才有了昏睡不醒。

宮中醫(yī)師診了脈，竟診出來了件兒大事——公主有孕了！又見風媱并無其它癥狀，是以這昏睡便推到了孕癥上。

銀川國風尚算開放，自不以此為什么見不得人的大事，況且她同君梵的婚事早已傳開，只是婚期王母尚未公之于眾。

風媱懷孕了。王母親書了封云書送去神族，告知風媱情況，哪知一個半日后，君梵親自來了銀川，并于后日同王母同發(fā)了云榜，昭告天下他二人的婚期。